“……我們是早就分了家的，族中也沒公產(chǎn)，一直都是各過各的。本來依我的意思，是大家各奔前程，互不相擾?？晌业^看重于宗族親情，不愿意給人留下話柄，說他離棄親族，不能同富貴?！瘪T佳越說著，目光停留在幾個族老臉上。
幾位族接觸到馮佳越的目光后，心虛地避開，神態(tài)有些不自然。他們心下思量老七一家不是真的想歸隱，而是用歸隱的借口迷惑他們，然后獨吞齊王府的賞賜。他們散播謠言的目的也只是想逼著老七家把財富拿出來共享。
馮佳越繼續(xù)說道：“我今天召集大家來說個明白，齊王府的賞賜還沒下來，齊王府會賞賜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有向謝侯爺表明，我不會入仕，不想要什么其他的賞賜，只想求一塊地作為我們家族的隱居之所?！?p> 馮佳越的話音剛落，堂上就出現(xiàn)一陣驚呼、嘆息、哀怨、指責(zé)交雜之聲。
馮佳越嘲諷地看著眼前氣急敗壞的眾人，說：“這下大家應(yīng)該相信我們這一支是真心想要隱居的吧？”
眾人聽了又發(fā)出一陣唏噓惋惜的聲音。
里正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面對馮佳越厲聲喝道：“馮文甫，你難道忘了你爺爺生前對你的囑托了嗎？”
馮佳越呆滯了一下，他想起了爺爺臨死那一刻，抓著他的手，眼神中帶著遺憾、不甘、痛苦……
“馮家就靠你了?！睜敔斉φf完這一句，就咽氣了。
里正看到馮佳越陷入回憶時那落寞的神情，冷冷一笑，說：“振興馮家是我們好幾輩人的愿望，你爺爺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是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你要放棄眼前大好的機會，去過隱居的生活，你要讓我們馮家分崩離析、徹底淪落嗎？”
“分崩離析？徹底淪落？二伯這話說得不違心嗎？”馮佳越看著里正問，“你心里不是巴不得我快點兒搬走嗎？”
里正心底的想法被識破了，有些心虛，正要反駁。馮佳越接著說：“爺爺生前還指定讓我爹當(dāng)族長，你們不是也沒有認同嗎？我們馮家都是有能力且自負的人，誰都不甘居人下。所以呀，我們我們家族現(xiàn)在變成了這個樣子，沒有族長，沒有規(guī)矩，各自為政，一盤散沙。這樣的家族……呵呵，我是沒有能力讓它振興起來的……”
里正嘆了口氣說：“我明白堂侄的意思了，是不是我辭去里正之職，各位族老都同意推舉你爹當(dāng)族長，你們就不離開杏花村了？”
“哼哼……”馮佳越氣笑了，“二伯，你總是這么扒著門縫看我的么？你忘了你的里正之位是怎么來了的嗎？”
里正聽到這一句，頓時臉紅了。四年前杏花村里正之職一直都是沈家人在擔(dān)任?？稍隈T佳越爺孫倆的一番運作之下，讓他當(dāng)上了里正。那爺孫倆用里正之位跟他做交換，讓他支持馮君寶當(dāng)沈家族長。可是他卻來了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將沈家變成了如今八大族老共同議事的局面。
馮佳越仰面嘆息了一聲說：“罷了，我也不強求你們知我，懂我。今天我把我的想法，我的心志都表明了，你們信我也罷，不信也罷，今后的路該怎么走，自己決斷就好?！?p> 眾人都看向馮佳越。
馮佳越說：“依蘭縣龍門關(guān)叛亂，杏花村一戰(zhàn)成名，我們馮家也因此在這場戰(zhàn)事中鋒芒畢露。你們以為我有功于謝侯爺，有功于齊王府，就能因此官袍加身，飛黃騰達嗎？我們杏花村馮家就能過上豪門士族的生活了嗎？非也！你們可知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的道理？”
馮佳越最后一句加重了聲音，讓各位族老警醒起來了。不過大家誰都沒有插言，仍然靜靜地看著馮佳越。
“我不是在此危言聳聽，我實話告訴你們，馮家如今面臨的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淵，前途莫測，兇險萬分的境地！”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他們稍一思量，覺得馮佳越就是在危言聳聽，目的不純?？吹酱蠹业奈⒈砬?，馮佳越也知道他剛才的話沒人聽得進去。對此，他只冷冷一笑。
“今天把大家叫來，說清楚兩件事情，大家自己思量，自由選擇。第一，依蘭縣叛亂，各方的勢力都牽扯了進來。我雖得了名聲和賞賜，可也會因引來各方勢力的報復(fù)。所以，我必須把家搬走，去另一個地方過隱居的生活……如今甘州涌進來多少難民，想必你們心里也清楚。這些難民來源復(fù)雜，連齊王府也辨不清誰是良善，誰是奸細，何況我們？所以說，我們不管搬去哪里，這個風(fēng)險都依然存在?！?p> 這話倒是不虛，大家都知道這幾年甘州的形勢。甘州常年與匈奴、吐谷渾以及蜀國等多方交戰(zhàn)，民生凋敝，人口銳減。齊王府努力經(jīng)營，免除死刑、鼓勵生育、吸納各地人口……特別是這兩年，天下大旱，各地難民紛紛涌入甘州，充實了甘州的人口。
可這樣也把一些奸邪有異心之人放了進來。這些人來到甘州后，組成各種勢力，以各種方法與齊王府做對。讓齊王府很是頭痛。十年前，齊王府就曾鬧出了被一伙刺客闖入，傷了齊王之事。
馮佳越在依蘭縣發(fā)生的這場叛亂中表現(xiàn)耀眼，可這也會讓他成為各個反動勢力的箭靶子。雖說杏花村會建折沖府，發(fā)展府兵，可反動者的勢力無孔不入，連齊王府都頭痛的存在，一個小小的折沖府怎么能抵擋得??？
事情要是這么想的話，那馮佳越離開對他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要問我為什么不借次走上仕途……我一個殘疾之人怎可為官？還有一件事你們怕是不知道。那年我赴濰城科考，驕傲自負，以為憑著我的學(xué)識才華能輕松折得蟾桂，誰料結(jié)果卻是暴腮龍門。那時年少輕狂，出言無狀，就發(fā)下了此生不再入仕齊王府的誓言?！?p> 族老們聽了這話都心下一驚，吸了一口涼氣。暗道：原來如此。十年前，他們渴盼馮佳越金榜題名，載譽歸來?？神T佳越卻不僅榜上無名，而且整整六年未歸，音訊全無。怎么還發(fā)下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誓言，怪不得他舉人身份也不愿捐官，怪不得他害怕齊王府賞賜他官職呢。原來原因在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