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若蘭想到《呂氏春秋》里《穿井得人》的一句:宋之丁氏,家無井而出溉汲,常一人居外。意思是說:宋國有一家姓丁的,家中沒有井,須到外面打水澆地,因此經(jīng)常有一個人住在外面。
而現(xiàn)在,這兒田莊上的人澆地,也和幾百年前一樣,要去井里或湖里打水來澆地了。原來的依蘭縣官員,根本不考慮農(nóng)民們灌溉實際問題,隨意開墾農(nóng)田。破壞了這里的生態(tài),還沒有產(chǎn)生什么效益。
馮若蘭搖搖頭說:“那邊湖水的水位已經(jīng)很低了,湖水是死的,水量有限,在那里安裝水車就是竭澤而漁。那個湖在兩個田莊中間,以后可能還會因為用水問題產(chǎn)生糾紛。所以不適合造汲水車?!?p> “那該怎么辦呢?”馮佳越問。
“打井,在井上安裝汲水工具?!瘪T若蘭拿出了一張紙,想了想,還是放下了。
水井上的汲水工具,女兒肯定說的不是轆轤,光聽女兒說話時自信的語氣就覺得是很厲害的工具??伤秊槭裁床悔s緊畫出來呢?她在想什么?馮佳越心里很疑惑。
馮若蘭在想,現(xiàn)實中材料的來源問題。特別是她和爹爹走后,以族人們的能力尋找材料就更難了。
她什么樣的汲水設(shè)備都能畫出來,她前世學的專業(yè)就是工程機械制造。她最喜研究各種器械,她懂得各種機械的工作原理和制造方法,而且她動手制造的水平也很高??墒怯行┎牧系膯栴}不解決,族人們還是把機械造不出來。
馮若蘭現(xiàn)在覺得困難的材料是橡膠,如果沒有橡膠制成密封性良好的葉片,那她設(shè)計的各種汲水工具都沒有辦法制造。
開挖大口深井,造人力踩踏式水斗翻車來汲水,代價似乎有點兒大吧?而且在安全這方面有隱憂。
……
想來想去,馮若蘭只想到了把現(xiàn)在井上用的轆轤改造一下。
看著自己畫的轆轤,不說爹爹了,馮若蘭自己都覺得失望。
馮佳越看看垂頭喪氣的女兒,笑著安慰她說:“爹看你把這轆轤改造得很好啊,為什么一副沮喪的樣子?嗯,真的很不錯,可以省不少人力,能提高汲水的速度。在莊上各處再打上幾口井,裝上這樣的轆轤,就能灌汲更廣大的田地了。這轆轤真的對咱們田莊作用非常大?!?p> 爹為了讓她心情好,竟將這最沒技術(shù)含量的轆轤夸贊成這樣,馮若蘭真是心里感覺挺溫暖的。
馮若蘭想了想說:“爹,要是灌溉不及,就不要勉強,我們可以讓族人們放棄耕種一些土地,改為種樹。果樹、茶樹效益都很高,林下養(yǎng)雞也是不錯的。還可以養(yǎng)羊,湖里也可以放養(yǎng)鴨子?!?p> “嗯,種樹和養(yǎng)殖禽畜都是輔助,耕種田地才是根本。曲轅犁、漚肥、轆轤汲水,有了你給爹的這三板斧,田莊的收成肯定差不了。這下爹心里就安定多了?!瘪T佳越說著輕輕呼出一口氣。
開過家族會議商量過耕種之事后,田莊就開始忙碌起來了。打曲轅犁的去打曲轅犁,造轆轤的去造轆轤,買種子的去買種子,整理田壟的去地里干活了……
馮佳越把醫(yī)師們召集到一起開了個會,把同心醫(yī)院交托給他的二哥馮佳明來管理。
同心醫(yī)院的醫(yī)師現(xiàn)在已經(jīng)增加到了五個,這些醫(yī)師都是懷著對醫(yī)學的熱忱,拋棄了舒適和安逸,追隨他們建醫(yī)院的。
看著這些醫(yī)師,馮佳越心情沉重地說:“本來想和諸位一起努力把同心醫(yī)院建好,可惜世事無常,天不遂人愿,我不得已要離開大家了。走之前給大家留下一部分醫(yī)書,希望各位能認真學習,互相研討,共同提高醫(yī)術(shù)水平。我走之后,大家要守望相助,共同把我們同心醫(yī)院辦好。”
馮君寶私下來找四兒馮佳越,問:“你對家族里的事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馮佳越說:“四伯、八叔他們拋棄杏花村那么好的條件一路跟隨我們搬家,我心里總覺得蹊蹺。爹,禍之所由生也,生自纖纖也,你要多多留意他們?!?p> 馮君寶點了點頭說:“我曉得了?!?p> 馮佳越繼續(xù)說:“爹可讓三哥將曲轅犁獻給新縣令,與縣府交好,可借用縣府的力量保護我們族人的安全?!?p> “嗯?!瘪T君寶說,“家里的事你安排得很周到,剩下的事情就交給爹了。此去邊城,路途遙遠,你身體又不便,家里人都甚是擔憂你。你要一路保重,平安到達后給家里捎個信報平安?!?p> “好,到了我就捎信回來,爹不要擔心我。”
“你若見到齊王世子,不要招惹他,但也不要懼怕。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世道王法,自在人心。你放寬心胸,與他相處不親不疏,不即不離就行。”
馮佳越點點頭說:“爹,我記下了?!?p> “我觀謝侯爺為人,是個仁義君子,降尊臨卑,屈高就下與你相交,你可多多仰仗他?!?p> 馮佳越回想與謝侯爺相交的這幾日,他刻意冷淡,保持距離,就是不想與謝侯爺過從甚密,產(chǎn)生什么交集。謝侯爺和五柳先生都是聰明人,他們不會感受不到他的態(tài)度??芍x侯爺他們還是每天都來找他,真誠相待。如果他不是侯爺,也許他們會成為朋友。
爹爹只是看出來侯爺待他心誠,卻不知道宦場爾虞我詐、勾心斗角,輕稍有不慎就會被政治斗爭波及。
雖然心里不認同,但馮佳越還是對爹點點頭說:“好?!?p> “對了,這次你都打算帶誰去?”
“不帶誰,我一人足矣。”
馮君寶驚訝地問:“你要一個人上路?”
馮佳越故作輕松地說:“謝侯爺帶了那么多衛(wèi)兵,爹爹還怕沒人照顧我嗎?”
“我們家族現(xiàn)在也算有些名望,你出門怎能不帶隨從呢?你的這些侄子,還有金毛和那幾個仆婦的孩子,你都可以挑幾個帶去?!?p> “咱家那兩個仆婦,孩子都還小,誰會愿意讓孩子跟我去那么遠的地方?金毛……咱家的那些孩子,我都不想帶。我去了會盡早脫身,快點回來?!?p> “唉,你……”馮君寶無奈地嘆息,突然想起來時看到的情景說,“可是,我來時看見若蘭在收拾行裝……”
馮佳越忙制止爹爹繼續(x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