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黑暗者,終將會墮落于黑暗?!?p> 粗糙質(zhì)感的棕色硬皮筆記本被翻開了,看著這行潦草的筆記,唐川有些傷感、內(nèi)疚。
云落,那“小子”才二十一歲,比自己還小。
想著他的模樣,一字胡、民國復(fù)古的中分發(fā)型以及故作成熟的深沉,張局怎么就讓自己加入了他的隊伍?
抱著“暗紅”狙擊槍坐在戰(zhàn)壕內(nèi),唐川嘴角無端的抽了下,心頭很不是滋味。
這一段記憶是他想要忘掉的,可現(xiàn)實卻一次又一次,讓云落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當時,自己是這么想的。
哪怕是剛?cè)刖值男氯艘膊辉撚蛇@種“幼稚”的家伙帶隊!
尤其是!他才剛剛認識到“另一個世界”的血腥!便成為了云落這個故作深沉的“幼稚小子”的隊員!
當時的他,雖不滿張局的安排,卻也只能憋在心中……
屁股隨意的坐在土堆上,看著膝蓋上這幾個月不斷翻開,被翻舊了的筆記本,唐川內(nèi)心有些沉重。
在他身旁,是由鋼鐵建起的,連綿數(shù)里的堅固防線。
防線下人員密集,四三成群,聚在一起吹牛打屁。
他們手上大多拿著刀、槍、斧、鉞等冷兵器,等待著戰(zhàn)斗。
這里是戰(zhàn)場……而唐川,也是其中的一員。
孤零零的一員。
忽然,意識波動了起來,這熟悉的感覺讓唐川有些無奈。
“他——又來了?!?p> 他低聲的,泛著些許沉重的聲音,在喧鬧的防區(qū)內(nèi)太小。而他這個人,在這龐大的防御工事下,也是微不足道,毫不起眼!
他自然閉合眼睛,身體倚靠在了背后的鋼鐵墻壁上。
下一刻,眼前的世界虛實交替,似乎有一個古老的灶臺在另一個維度,燃起了熊熊火焰……
呵!
不受控制的夢,又來了。
-
“呼,呼,呼。”
劇烈的喘息聲敲打著耳膜,胸腔似有利刃刮痧般來回滾動,火辣辣的。
云落跑得飛快。
深夜,城市,建筑群。
燈火幽暗間,建筑群頂部,兩道影子飛快穿梭。
一道大,一道小。
因為跑動,云落的衣服早已貼在了身軀上,被汗?jié)n牢牢黏住,一根根頭發(fā)拍在額頭上,精致的中分發(fā)型,也早就亂了!
可他卻管不了這些。
他身體與內(nèi)心達成了統(tǒng)一,吼道:快,更快!
近日的怪物有些多了,在守夜者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他決定成為一個誘餌。
暮鴕獸在背后追逐著他,他體內(nèi)靈能沸騰著,瘋狂的涌入雙腿。
只需將它引入中軍街道,那里早已設(shè)好的陷阱,便能將這家伙無聲息的消滅掉!
他猛的抬腿,躍過面前的障礙物,下一刻,他便聽到身后重物亂飛,撞擊四處墻壁的聲音。
綠植花壇,晾衣桅桿,兒童秋千……
一個個物體從他身旁掠過,被他跑動所帶來的狂風吹得搖搖欲墜。
他猛的躍起,踩向天臺。
再一個飛躍,直接躍過了這十來米遠的樓間縫隙。
黑暗、狂風,食人心魄。
心靈忽的示警,剛一落地,他便逆著慣性一個側(cè)滾。
“噗通!”
余光處的天臺猛然炸開,翻新般的水泥碎屑四處濺射。
不過這并未影響云落。
在天臺方才炸開,其上暗紅爪子尚未落實、消力,他的身形便猛沖了出去。
他沒有猶豫的權(quán)利,他早已身經(jīng)百戰(zhàn),雖然太久沒有在一線作戰(zhàn),可短時間的危險,已經(jīng)喚醒了他。
曾經(jīng),生死邊緣便是他的日常。
他是天之眼,云落。
“咚當,咚當……”
鋼鐵敲擊的聲音突然響起,這是中軍街道旁的機械廠在作業(yè)。
“不遠了。”
只剩幾百米便能抵達中軍街道!
“嗯?”
突然,云落抬起了頭。
生死間練就的靈敏感知讓他察覺到了些異樣。
在幾十米外的窗戶邊緣,昏暗的燈光下,竟有一個熟悉的人影似好奇的觀察著這邊。
是唐川!
“該死!”
他咬著牙,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便本能的動了,偏離了原本的路線。
若是沿著之前的路前進,那家伙所在位置,肯定會引走這喪失理智的暮鴕獸!
他是新人,連淬體一重都不是,根本不會有一點反擊之力的。
不知為何,云落心中突然升起了懊悔、心痛、憤怒,這些情緒混合在一起難受極了。
自己做錯了么?
只是他根本來不及想,因為腦子再度被危機示警占據(jù)。
他身體又是側(cè)滾,屋檐上的電線瞬間被切斷,刺眼的電光火花與利爪在夜中綻放。
“噼里啪啦…“聲音傳入耳膜。
趁著這個間隔,他再側(cè)頭看那邊窗戶,唐川已經(jīng)離開了。
哪怕危機萬分,云落也仍是狠狠罵了一聲:“菜鳥!”
不敢停留,再次躍動,沿著當前方向,朝著地面跑去。
“云落!云落!離我們還有多遠?!贝藭r,耳麥中有電流聲傳來。
“呼呼呼!”
云落喘息著。
面對這能夠進城市作亂的家伙,他根本沒實力干死它。
他有些后悔,真不該在“附靈”上花太多功夫,自己修為實在太弱了。
他不敢回頭,此時的他已經(jīng)做不到先前那般,雖險象迭生卻游刃有余。
他無法回答耳麥中的問題,他要將渾身的每一分力量都用到恰當?shù)奈恢蒙稀?p> 之前的引誘路線是早就計劃好的,包括每一個樓頂、每一處阻礙物,都是特地為身后的家伙準備的。
為此,他排練了不下十次。
而因為唐川的突然出現(xiàn),使他偏離了原本的路線。
之后的路線對他來說完全未知,若非常年生死邊緣留下的冷靜,讓他準確的判斷了每一處落點,他早已喪命。
此時,他必須打好每一分精神。
只要一個失誤,這五十來米高的樓間縫隙,瞬間便會將他吞噬!
夜,太黑……
“唐川,回來了就趕緊就位。你隊長馬上把怪物引來了?!?p> “好嘞!哈哈!”
耳麥中電流的聲音非常模糊,云落已經(jīng)聽不清了。
他的耳中、腦中,全是自己的呼吸聲,他全神貫注的視著前方,他的每一分力氣,每一分心神都妙至巔毫。
利爪夾雜冷風刮過發(fā)梢,云落心中再也沒有任何情緒。
他盯著前方的路口,低聲喃喃:“到了!”
前方的黑暗,便是中軍街道!
突然,世界劇烈抖動……
在虛妄與真實間,那灶臺中的火焰,瘋狂的舞動了起來……
-
“小子,上戰(zhàn)場了還睡覺,不要命了?”肩膀被人推得有些疼。
唐川睜開了眼睛。
他的心情并不太好。
他不太喜歡這次的夢,這夢讓他又一次看見了自己的糟糕。
他抬頭看去,擾醒他清夢的是一個中年漢子。
這漢子,身材干瘦,面上有兩道深深的刀疤,穿著灰色防彈衣,從面容來看,應(yīng)該四十幾歲,瞧樣子格外精悍,不是善茬。
也是因為唐川看過去,中年漢子也看到了他的臉。
難免有些驚訝。
整個人有些消瘦,黑色短發(fā)的寸頭,皮膚白皙,精氣神很足,至少掃過他時的眼神很鋒利。
不過,在他身上明顯有種拒人千里的冷漠。
那雙黝黑的眼睛在戰(zhàn)壕下的黑暗中顯得幽深。
很年輕,卻不簡單,應(yīng)該經(jīng)歷過不少事,這是中年漢子短時間內(nèi)對唐川做出的評價。
他有些好奇。
“比我想的還年輕,這個年紀好多地方都能去,怎么來到深淵城了?”
他左手指靈活的玩著香煙,沒有點燃,反轉(zhuǎn)間淡淡的煙草味彌散。
他的右手一直伏在腰間的刀柄上,極穩(wěn)。讓人毫不懷疑,只要一有風吹草動,那手必然攜刀而出,勢若驚雷。
唐川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雖然才來兩天,可他并非戰(zhàn)場新人。
看著膝蓋上的棕色筆記本,再看向上面那一行字,他吸了口氣,壓下了情緒,然后合上本子,放入身側(cè)牛皮背包中。
不緊不慢的做好了這些,他才回答來者的問話。
“來殺幾個怪物玩玩。”
他聲音有一種距離感。
回答的時候沒有抬頭,我行我素的收拾著牛皮背包。
將背包挎在腰間后,他便將懷中的“暗紅”狙擊槍提了起來,伸手撫過槍身,有一股熟悉而舒服的感覺從靈魂深處傳來。
單單握著,唐川便忍不住興奮的顫抖。
現(xiàn)在的自己,槍法應(yīng)該很強了吧。
中年漢子看著青年的動作,又深深的看向了這“暗紅”,笑道:“來殺幾個怪物玩玩?很不錯的志向,而且槍法看起來也很不錯啊——”
單從這槍,他便敢肯定這小子槍法不弱,雖然這小子沒理他,自顧自的玩著,可他也沒生氣。
畢竟,強者都是有自己個性的。
“呵?!碧拼ㄓ制沉艘谎壑心辍?p> “我叫韓五,咱們今天算是認識了,若是真正開戰(zhàn),記得用你的伙計照看一下我?!表n五并未生氣。
“我的槍不會照看人?!?p> 那聲音淡淡的、平平的,極其隨意的拒絕著。
韓五笑了。
“這三十二區(qū),唯有我淬體四重,想殺更多的怪物,還得看我?!?p> 說出這句話,他相信這小子會懂的。
因為他是近戰(zhàn),他的殺傷力大,與他協(xié)作,熱武器的殺敵率將會更高。
畢竟熱武器因為沒有靈能依附的原因,傷害是弱了些,需要近戰(zhàn)配合,殺敵。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