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多一個也好

　　六月天氣特別炎熱的一天。

　　顧一寧坐在屋前那塊泥土地上，低頭翻看群消息。

　　一到點，班主任立馬發(fā)送提前打好的漢字，第一時間通知大家查看高考分數(shù)。

　　顧一寧的攥著手機，手心出汗。

　　按要求登陸頁面。

　　他連做兩個深吐，待心跳的不那么快了，才慢慢輸入自己的準考證號……

　　顧一寧：語文131，數(shù)學145，英語145，理綜282，總分703.

　　顧一寧松了口氣。

　　憑這個成績，他想選哪個學校都是穩(wěn)進。

　　而憑借在A大領(lǐng)軍人才選拔招生中的突出表現(xiàn)，額外獲得降低錄取標準的30分，就相當雞肋了。

　　“爸，我考上了！”

　　顧一寧忍不住想和人分享他的喜悅。

　　他給宋千帆打電話，電話提示正在通話中。

　　顧父正炒菜，聞聲跑了出來，“考上哪了？”

　　“A大，我想去A大！”

　　顧父：“想什么好事！”

　　顧一寧：“……”

　　他想和哥哥一起，他想見見他口里說的繁華大城市，想嘗嘗他贊不絕口的秘制紅燒肉。

　　他還想見見他那無時無刻不掛在嘴邊的那個人……

　　如果見了面，他該…叫嫂子吧！

　　“A大？你哥以前好像是說要考A大？”

　　顧父往衣服上擦擦手，邊掏手機，邊問顧一寧，“我打電話問問你哥，看他那邊情況怎么樣！”

　　顧一寧臉上的喜悅淡了幾分，窩回原處繼續(xù)看群里各種鬼哭狼嚎的信息。

　　有歡喜自己超過分數(shù)線的，有忐忑分數(shù)在線上搖擺不定的，而更多的，則表示自己差的太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已經(jīng)盡力了。

　　顧一寧興致缺缺，早沒了最開始的那份熱情。

　　小城市的高中，能有這個成績已經(jīng)不錯了。

　　如果不是他哥高中三年瘋狂給他發(fā)題庫，最后一學期每晚每晚開視頻就為了監(jiān)督對方寫作業(yè)。

　　光憑學校里教的，自己學的，顧一寧一定考不到現(xiàn)在這個成績。

　　顧父：“你哥電話怎么老打不通啊？你給你媽打一個過去問問？”

　　顧一寧“嗯”了聲，和那邊沒聊兩句就掛了電話。

　　“我哥考了705分，我們省的理科狀元。”

　　顧父哈哈大笑，用拳頭狠狠碰了下門，滿臉喜氣，“不愧是我兒子，就是牛啊！省狀元，哈哈，回頭我就去你爺爺奶奶墳前報喜去，告訴他們我家帆帆給我們家長臉、光宗耀祖啦！”

　　有子如此，與有榮焉。

　　群里班主任激動的快暈要過去了，他班上的學生，全省理科第二名?。?！

　　當晚顧父跟朋友喝酒慶祝。

　　撒酒瘋，砸東西。

　　顧一寧照顧了他一個晚上，第二天被手機鈴聲吵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竹凳上滾下來，趴地上睡著了。

　　“嗨，寧寧~”

　　宋千帆帶笑的帥臉出現(xiàn)在手機屏幕上，他剛剛睡醒，躺在床上一副慵懶的模樣。

　　顧一寧哆嗦把手機豎起來，“……哥……呼…呼嗚……呼嗚……”

　　“寧寧！躺平，深呼吸！”

　　宋千帆掀開被子就往外沖。

　　“顧國邦，顧國邦，快滾起來給你兒子拿藥！”他朝手機那頭吼。

　　“……哥……”

　　聽到顧一寧喚他，宋千帆哄他，“寧寧，別怕，哥哥就來，別怕?。　?p>　　從視頻里看到顧父咕嚕震天、一點兒也沒察覺到顧一寧的異樣，宋千帆氣得眼睛都紅了。

　　“哥叫人過去給你找藥，寧寧乖，等哥！”

　　視頻切斷，顧一寧在最后一秒里看到了哥哥為他落淚的樣子。

　　當時他心滿意足地想，真好——在這世上，至少還有人是真心在乎他的。

　　顧一寧再次清醒時，他好像從鬼門關(guān)里闖了一圈回來，魂魄動蕩，身心俱疲。

　　“……活不久了，在你們剛出生的時候，醫(yī)生就說他心臟有問題，這么多年了，我們該盡的力都盡到了，帆帆，你要接受現(xiàn)實?！?p>　　宋千帆壓著聲音說：“現(xiàn)實就是寧寧必須活著！”

　　“……我已經(jīng)在國外給他申請了器官捐獻，只要等到合適的心源，費用之類的我會想辦法解決，你若是不能照顧他，就給我照顧。我的弟弟，他一定能長命百歲……”

　　后面的，顧一寧聽不到了，他太虛弱，又暈了過去。

　　但宋千帆沒能接走他，因為他的身體不允許，顧國邦也不允許他拖累自己的大兒子。

　　顧一寧在醫(yī)院待了半年，大學也錯過了。

　　出院的那天，宋千帆來了，還他給他帶了好多書，好多吃的，還有A大的明信片……

　　可他心靜如水，蕩不起半點波紋。

　　“哥，你給我看看嫂子吧！”

　　顧一寧有個小心機，他不怕死，但他怕沒有人記得他。

　　這世上，哪怕多一個記得他的人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