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中元節(jié)

　　院里的丁副院長給年傾朝預(yù)約了一次催眠治療，看看能不能通過這種方式幫助她回憶起那天晚上具體發(fā)生了什么?；蛘邷?zhǔn)確說來，那天晚上為什么會發(fā)生那樣的事，以至于姑媽一家不得不把她送到精神病院。

　　那是公立八月二十一日。

　　八月過半，夏日將盡，姑媽小區(qū)的桂花樹努力散發(fā)出沁人心脾的芳香。雖然白天還有些炙熱干燥，夜色落幕后夜風(fēng)習(xí)習(xí)已略帶涼意。

　　這樣的夜晚浪漫溫柔，非常適合花前月下你儂我儂。

　　八九點鐘時，姑媽家的窗戶透出暖意洋洋的黃色燈光，老兩口正在客廳呷酒飲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嗑，說的無非是些花期將過天氣恐難尋常的家常話。

　　樓下的小區(qū)里一群孩童正在嬉笑吵鬧著。

　　“我數(shù)到三，你們可要藏好啦！”一個穿著大紅色汗衫的小男孩，用胖胖的小手捂著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氣大聲喊著，“一——二——三——”

　　剩下的孩子一哄而散，各自尋找著躲藏的地方。有的躲在垃圾桶后，有的躲在石墩下，很快只剩下小胖一個人捂著眼睛站在原地。

　　“你們躲好了嗎？”

　　沒有人回應(yīng)他，胖胖的小男孩睜開眼睛，開始在小區(qū)找他的小伙伴們。

　　假山和桂花樹背對著皎潔月光投下了一片濃郁的黑，黑得仿佛可以割一下一塊拿在手里把玩。小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他預(yù)感會有人躲在假山后面。

　　一陣陰風(fēng)吹過，原本跑得滿頭大汗的小胖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樹木被吹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回蕩在略顯空曠的小區(qū)里，撞得人耳膜生疼。小胖腳下的草叢翻起一道皺褶，像是什么看不見的生物在草叢里穿行，一直移動到假山后面的黑暗里。

　　小胖伸著頭觀望著假山后面簌簌作響的草叢，大聲問道：“小哭包，是你嗎！”

　　小哭包沒有回應(yīng)他。

　　“我找到你啦！不許動！”胖胖的小男孩臉上浮現(xiàn)了一個激動的笑容，他邁著胖胖的小短腿沖向假山后面。

　　假山后面站著一個人，但這個人并不是小哭包。

　　胖胖的小男孩差點迎面撞上這個人，他抬著臉呆呆地注視著這不速之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草叢里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女人，她身上穿著的黑色長袍將她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渾身散發(fā)著一股香灰的味道。這香灰的味道讓小男孩回憶起他曾隨父母游玩過的寺廟，寺廟里高大的金身神像前就燃燒著這樣的香火。

　　小男孩嚇得哭了起來。

　　她手里還挑著一個紅色和藍(lán)色的油布制成的燈籠，正散發(fā)著幽幽的光芒，閃爍的燭火將燈籠上貼著的“奠”字映照得搖搖晃晃。

　　女人兜帽下的臉也在這燈籠的幽光里若隱若現(xiàn)。那張臉慘白慘白，毫無血色，眉心并排點著兩個紅點。女人的眼睛如秋水般毫無波瀾，平靜地盯著跌坐在地上的小孩。她的嘴鮮紅鮮紅，在整張慘白的臉上顯得格外肅穆艷麗。

　　小男孩“哇”得一聲叫了起來，他跌跌撞撞地起身逃跑，嘴里大叫著，“有鬼！有女鬼！”

　　剛才四下躲起來的小孩子們聞聲都跑了出來，他們七嘴八舌地圍在了小胖身邊，問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小胖顫巍巍地指了指假山后面，說：“那兒！那兒有鬼！”

　　小朋友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老師說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是有的！我奶奶說她見過！”

　　……

　　“小胖，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胖胖的小男孩，用手摸著額頭上的冷汗，張口結(jié)舌不知道說什么好?！笆且粋€女人……臉特別白……提著紅色和藍(lán)色的燈籠……”小胖不知道該怎么描述自己剛才恐懼的感受，“我本來還以為是小哭包——”

　　“喵——”一聲凄厲的貓叫，突然打斷了小胖語無倫次的描述。一只受了驚嚇的黑貓豎著尾巴從假山后面飛速地跑了出來，“嗷嗷”地叫著穿過草坪向小區(qū)的另一端跑去。

　　小孩子們看著這黑貓，集體噤了聲。每個人心里都有些害怕。

　　“要不我們今天就回家吧，”一個小女孩怯怯地說，“媽媽說今天是鬼節(jié)，讓我早點回家，不要玩太久?！?p>　　其他小孩點頭同意，各自結(jié)伴回家了。

　　小區(qū)又陷入了寂靜。

　　雖然今晚夜色溫柔，風(fēng)聲宜人，但是路人都步履匆匆，才十點多鐘大街小巷就人跡罕見，幾近空空如也了。

　　畢竟正常人都不想于中元節(jié)這種日子逗留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