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記憶與忘卻的邊緣是懷念
丁副院長溫和地安慰著年傾朝不要害怕,你已經(jīng)醒過來了,剛才都是潛意識里的回憶。
“不,我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她心里想著。
她決定隱瞞一些細節(jié),那些信啊照片啊,男人和她說過的話啊,只字不提,就像沒發(fā)生過那樣。
年傾朝只告訴丁副院長,她是和一個不記得是誰的年輕男子一路駕車從梧市來到姑媽小區(qū)的。
她在這里選擇了一個詞匯。
不記得,而非不認識。
丁副院長之前曾經(jīng)說了自己的幾個推測。
其一:年傾朝應(yīng)該是被邪教組織的歹人灌了什么黃湯,被脅迫著從事了一些帶著濃郁宗教色彩的恐怖活動,此事對于一向溫順可愛的年傾朝來說太過不同尋常,然后出于某種自我保護機制,她應(yīng)激性忘記了這段經(jīng)歷。
其二:年傾朝本身就對鬼神之事充滿興趣,正值中元節(jié)這種充滿儀式感的日子,她和同類朋友走火入魔搞起了死神cosplay,千里迢迢回來嚇人,但是過度興奮再加上體力不支,有可能引發(fā)臆怔發(fā)作,不記得前因后果了。
其三:年傾朝有間歇性夢游癥,自己聯(lián)系了車子奔赴姑媽小區(qū)。
此刻聽了年傾朝的描述,丁副院長覺得第二個推測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年傾朝描述此段回憶心情非常輕松,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愉快。
這有可能是一個臨時組建的靈異興趣小組,丁副院長推測道,你們可能采取某種單線聯(lián)系的方式,之前和之后都不會碰面,所以現(xiàn)在你只記得他的大概長相,而不記得他的具體身份。
“這一次我們的催眠取得了很大進展,你已經(jīng)回憶起了很多重要細節(jié)。不用太過擔心,放輕松,吃點喜歡的食物,多運動一下,注意休息?!倍「痹洪L一邊說著,一邊“嚓嚓”地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年傾朝面露認可地點了點頭。
離開丁副院長辦公室后年傾朝腦子里充滿了大大的問號。
這個開車載她的男人究竟是誰?好面熟,但是又完全想不起他的身份。
她給一個叫野的人寫了封簡信,不知野可曾收到?
她藏在懷表里那個女人——她緩緩閉上眼睛,那張漂亮的臉再次清晰可見地浮現(xiàn)在她腦海里——她的心砰砰地跳著,又激動又悵然若失。你在哪里?你還好嗎?
年傾朝捋了捋頭緒。
她肯定不是什么恐怖主題愛好者,也絕非被人挾持行事,她很清楚自己是有目標有計劃地行事。
同行的男子應(yīng)該也是這起事件的參與者,甚至是主謀。
是男朋友么?
應(yīng)該不是,什么男朋友這么神出鬼沒,女朋友都被塞進精神病院倆月了也不來看一眼。
主要是年傾朝和他在車里如此狹小的空間里共處,并沒有心動的感覺,也毫無和他有肌膚接觸的欲望,兩人僅僅動動嘴說說話,她連他的手都沒帶碰過。
那種他給她帶來的很放心,很安全的感覺更像來自于一個信任的前輩。是兄長么?還是年輕的叔叔?
但是年傾朝可以確定,他和她一樣守護著同樣的秘密。
他知道她的衣服和燈籠在哪里,他習慣她身上香灰的味道,他可以和她一起回憶起從前,他甚至有可能知道她此刻在哪里——他一定是出于某種需要,被迫隱匿了起來。
就和她半推半就著來到精神病院,卻心懷鬼胎地配合著治療一樣。
他就是隱藏在記憶里的毛線頭之一,什么時候想起他是誰,什么時候才能順著衣服的脈絡(luò),把整件事情抽筋扒皮搞清楚。
年傾朝回到自己的房間,從抽屜里拿出一罐米酒,“吱吱吱”地喝了起來。秋天到了,開始涼起來的天氣和米酒十分相配。
她難免想起了從前。
那些飄著雪的或者是淅淅瀝瀝地下著雨的晚上,她常常喚她來屋里圍棋對坐,又支起爐子溫酒釀,輕輕撈起色微綠,細如蟻的酒渣。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你在哪里呢?
我想找到你。
夢里相逢酩酊天——以歡笑,以回憶,以甜蜜,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