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夢中夢
年傾朝心中驚呼:“不妙!”
心里一邊暗暗祈禱那老怪身上的鐵鏈足夠結實,能捆住他不要對她發(fā)動襲擊,一邊揣測倘若老怪發(fā)動攻擊,瞎蛇是會撕咬老怪還是攻擊她這個外來入侵者。
但那蛇眼老怪并未采取任何舉動,只是用黃澄澄的蛇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試著向后游動幾米,老怪也并未作出阻攔之舉。
年傾朝暗暗吐出一口氣,就只見身著輕紗的女子輕盈地踢動雙腳,在水面處如白色精靈一般從這一團烏泱泱的墨色上方經(jīng)過。
年傾朝縱身向上,盡量輕手輕腳地追上那女人。她內心有種直覺,這女人身份不同尋常,老怪和瞎蛇都不會貿然攻擊這女人,如果她渾水摸魚地跟著這女人,多半可以化險為夷。
女人很快便游到了池子的邊緣,她攀著池邊鋒利的巖石爬了上去。年傾朝很想大叫一聲“等等我”,又怕驚動了水底的怪物,只好又氣又急又盡可能輕巧地跟著游過去。
女人在攀爬的時候,突然警惕地扭頭往回看了一眼,她的臉正正地落在了年傾朝的視線里——這一扭頭,再次把年傾朝的心臟震出胸腔。
那女人的長相,與其說是非常熟悉,不如說就是一個美艷版的年傾朝。無論是皮膚更加雪白,身段更加妖嬈,眉眼更加傳情,嘴角更加動人,還是她臉上帶著的那種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風情,都是遠超年傾朝的美艷,甚至可以說是異于常人的美艷——但是,五官的布局,微蹙的眉頭,和某些角度的表情,又仿佛就是年傾朝本人。
年傾朝呆呆地看著這女人,心里難以抑制地不斷問自己,這個人是誰?這個人是我嗎?
女人似乎并沒有看到年傾朝,她的眼睛里充滿了警覺和驚恐,她動人的美貌下藏著讓人難以忽略的脆弱和不安——這女人本該嬌美冶艷的臉上還有著幾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
鮮紅的傷口在她白皙的皮膚映襯下更加醒目,像是累累的苦難勛章,讓人忍不住去想她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是兇殘之人如此辣手摧花。
年傾朝覺得她像是一個漂亮卻布滿劃痕的水晶娃娃,美則美矣,卻一觸即碎。她應該過著擔驚受怕,飽受摧殘的生活,除了異常動人的美貌,她唯一傍身以便生存的應該就是她那靈活的身手了。
女人攀巖上岸后,赤著腳鉆進了池邊的一個巖洞,奔跑著消失在年傾朝的視野里——直到此刻,后者才如夢初醒,晃著腦袋懷疑眼前的一切。
年傾朝意識到自己睜開了眼睛。眼前依然是映得湛藍的泳池,硫磺味兒、巖壁、蒸汽、山洞和水下黑漆漆的什物都消失不見。而她自己,則從剛下水撲騰的地方,換到了臨靠泳池另外一邊的位置。
她大吃一驚,自己還從來沒有在無人協(xié)助的情況下游過這么遠的距離。難道是在夢游嗎?夢里的她倒是水性頗好,來去自如。
又或者是泳池工作的救生員在輔佐她前行?她伸頭望去,卻只見空落落的游泳館里兩個身型彪悍的救生大漢依然在躺椅上悶頭睡覺,毫無醒來的征兆。
這算不算工作失職?她心里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
年傾朝緩慢底地順著扶梯爬上岸邊,失去了浮力的支撐,身子仿佛灌了鉛般無比沉重。她的雙腳剛剛踏上堅實的地面,卻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把她壓得膝蓋一軟,直通通地跪在了地上挺不起身。
她第一反應是自己在水里呆的太久,低血糖暈倒了。年傾朝腦子里飛速對眼前的場景做出判斷。不,她并沒有暈倒,沒有喪失視力和意識——她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她俯身跪下的位置正前方,站著一個衣服正“滴答滴答”淋著水的人。
那人似乎穿著一件灰黑色麻布長衣,衣服邊緣破破爛爛,絲絲縷縷的布條耷拉在腳邊,仿佛在池子里和衣游泳剛出來一樣,衣服的下擺還在淋著水。
年傾朝趴在地上,看不到他的全身,只能像跪拜一樣趴在他的腳下,注視著他淋著水的衣服下擺。
奇怪了,剛才游泳的時候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泳池里還有其他人。這人是什么時候來的,也不換件泳衣。她嘀咕著,試圖直起身子,卻怎么也用不上勁兒。
那種壓迫感如千斤壓頂,讓她不由自主俯身在地,一種莫名的恐懼和敬畏充斥著內心,鼻腔里涌上了一股血的味道。
她兩眼發(fā)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昏過去。
這時候,她感受到一雙手十分有力地把她從地上拖起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女士,您沒事兒吧?”
她抬頭一看,正是岸邊的救生小伙兒,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醒過來又趕到了這里,把趴在地上的年傾朝扶了起來。
她環(huán)顧四周,偌大的游泳館里除了她和兩個救生員,再沒有第四個人。花背女人,水底兩怪和池邊的濕衣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說巖洞和地下水里她看到一切都是如夢一般的幻覺,那站在池邊的濕衣人難道是另一個夢?還是其實那是趕來的救生員或者來游泳的其他患者,她一時疲勞看花了眼?她低頭看著救生員花里胡哨的大褲衩,感到更加蹊蹺了。
“女士,天氣涼了,您一定要及時補充熱量。”救生員小哥關切地提示道。
“是呀,天一涼來游泳的人就少了,今天就您一個人來堅持運動了?!绷硪粋€小哥接話道。
年傾朝不知說什么好。
她沉默著洗換完畢,慢吞吞地走過乒里乓啷的乒乓球室,一路若有所思地向健身區(qū)出口走去。
那個女人是誰呢?
她腦子里忽然又想起了小花襖的話:“格格們都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