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打宮里剛出來,前腳剛進府門,后腳來宣旨的太監(jiān)就來了。
是端妃的旨,說是越家姑娘上次跳的舞很驚艷,后日宮宴上要讓西洲的公主欣賞欣賞,于是越錦川又著手準備了。
淑妃有恙在身,瑤妃又是個一向不管事的,于是這幾回宴會之事便落到了端妃身上。
“姑姑?!痹缴汉鲗さ搅搜芟苍?,“聽聞姑姑又要抓緊練舞,很是辛苦,珊瑚特意讓小廚房煲了蟹黃羹,姑姑不如稍作歇息?!?p> 錦川披上青藤遞過來的披風,瞥了她一眼,“拿進來吧?!?p> 青藤一愣,小姐怎么這般冷漠?
越珊瑚倒是不覺有異,甚至從侍女手里接過小瓷盅,自己親手端進去。
“喀噠”小瓷盅放在黃花梨木上,掀開蓋子滿室飄香。
越珊瑚看著越錦川臉色泛起滿意的微笑,后退了一步,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
錦川伸手用調羹攪動著粘稠鮮美的湯汁,眸色添了幾分旁人看不懂的意味。
越珊瑚說:“秋來蟹肉肥美,味道絕仙,我母親喜歡食蟹,因而我鉆研了許多方法,今日做了蟹黃羹,心想著姑姑繁忙,故特意送來一份孝敬姑姑。”
錦川把調羹一撂,往后靠在椅背上,整個人不怒自威,“夫人喜歡食蟹,府里人都知道。你既說鉆研,想必是很明白蟹的食性的,與什么東西不可同食……”
越珊瑚“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渾身發(fā)顫,“珊瑚想起來了……蟹肉不能與柿子同食,珊瑚……珊瑚想著柿子香甜,加了些熬湯,增些甜味……是珊瑚疏忽了……”
錦川站了起來,也不理會她,對青藤說:“差點忘了,昨日便應承母親要和她一同用膳來著。咱走吧,無需備轎了,走著練練腳力,走去剛好趕上用膳。”
“是。”青藤雖然不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隱約覺得錦川生氣了,她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珊瑚,沒有說話。
錦川自顧自的理了一下衣襟,將頭上的釵扶正,抬腳就要往出走。
珊瑚忽然撲過來抱住她的腿,一邊小聲啜泣,一邊懇求,“姑姑,姑姑,你不要告訴祖母……”
錦川扯開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皺起眉頭說道:“你瞧瞧你,哪里像定國公府的嫡小姐?”
珊瑚大驚,睜大眼睛只是流淚。
錦川到底還是心軟了,笨拙的摸摸她的頭,盡量放柔了聲音對她說道:“我不過是去祖母那里用膳而已,你先在這里待著?!?p> 珊瑚還是不明就里,想哭又不敢大聲哭出來。
錦川轉身吩咐青藤:“你去外面告知那個丫頭,讓她先回去,大小姐留在我這兒看書,一并用膳,無需等候了,晚些會送她回來的?!?p> “是?!鼻嗵俎D身出去了。
錦川平時不大喜歡太多人伺候,因而偌大的正堂,只剩下她與越珊瑚倆人。
錦川緩緩開口,“你母親也是個賢良淑德的人,生養(yǎng)的孩子當是不差的。你才十二,不要走錯路了。你即肯早早承認,避免釀成大錯,也是個良善之人??墒亲鲥e了事,就該受罰,你說是不是?”
珊瑚的啜泣聲更大了,伏在地上,雙手并在一起,置于額下。
錦川沒有再看她,徑自往出走。
身后傳來飄渺的聲音——“珊瑚知錯,珊瑚當罰!”
出了院子,在外面等候的青藤湊上來,悄聲問道:“怎么了?大小姐做了什么你這樣生氣?”
青藤平時在她跟前沒規(guī)矩慣了,周圍沒有旁人,她索性也就說了。
“蟹肉性寒,柿子也是寒涼之物,兩者相佐而食,會引起嚴重腹瀉?!?p> 青藤大驚,“明日便是宮宴了,主子屆時還需獻舞,她這是居心何在?”
“何在?”錦川冷笑了一聲,“她昨日可是在長瑞公主那里收了冷落?”
青藤點點頭稱“是”。
“她是定國公府的嫡小姐,我現在身上的榮寵按理都該是她的?!卞\川的聲音淡淡的,讓人聽不出她的喜怒。
青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再多嘴。
錦川又吩咐說:“待會兒用膳時無需你伺候,你持我的令牌去祠堂將族譜取來吧,告訴房叔明日便送還?!?p> “是?!彪m然不知道錦川要干什么,青藤還是無條件的服從她的命令。
來到留春園,榮婆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哎喲我的小姐?。±戏蛉诉€說若你不來她就不用膳了呢!”榮婆子咧著笑臉迎了過來,“老夫人對您可是牽掛得緊呢!”
錦川勾起唇角,一邊往里走,一邊說道:“是我不孝,近來都沒有好好陪陪母親?!?p> 越老夫人聽見她們說話的聲音,忍不住也到了門前,看著錦川漸進的身影,大手一揮,“來人啊,添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