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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世

62.陰影下的狂歡

廿世 木小乂 4880 2020-09-28 21:32:00

  白墨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桌上放著兩個做了標記的小盒子,里面分別放著老白的智芯,和白墨進入水母前用的舊智芯。查看了房間監(jiān)控之后白墨才知道,在他睡著的時候神龍來過。不僅送來了兩片智芯,還借著微光在房間里看了一圈兒。白墨覺得怪怪的,即便沒有神龍這個行為白墨的心情就已經(jīng)挺怪的了。白墨覺得他的情緒里藏著一個深淵,他不想知道深淵有多深,只想遠離它。

  更換上從前的“平民版”智芯,回想了一會兒確認無誤,從前的一幕幕還是那么生動清晰,也沒發(fā)現(xiàn)智芯被加入了新的什么東西進來。白墨回想了好久和張洋王靖寒在一起浪費時間的美好日子,又忍不住回想了與老白那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接觸。心情忽起忽落,白墨趕緊把嘴里塞滿糖果試圖沖淡感受。結(jié)束回想后,白墨拿起老白的智芯。有那么一瞬間,他想把老白的智芯插進自己耳后的接口,只是一個很短暫的沖動。白墨明白那樣做的后果,即便不發(fā)瘋或者腦癱,也會立刻暈厥過去,以植物人的狀態(tài)躺不知道多久。白墨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不管再怎么想擺脫囚徒和工具的身份,也不能選擇這么沒尊嚴的反抗方式,太不值得。擺弄幾下之后,白墨把老白那片已經(jīng)沒用了的智芯隨手一扔。心里想起這么一句話:

  “人生幾時,但當快意。”

  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這句話把白墨從復雜混亂的情緒漩渦中拉了起來。接下來的日子,在全世界最高級的“監(jiān)獄”里,白墨找到了做高級囚徒的樂趣。

  餐廳和休閑娛樂區(qū)成了白墨的常駐地。有時他甚至連模仿公寓的單元都不回,連續(xù)幾天住在娛樂區(qū)里。開始還帶著雪糕和白鯨一起玩,沒過幾天白墨就把他們也甩開了。好在白鯨有接受培訓的事由作為安慰,沒覺得被冷落。白墨有時也覺得白鯨有點掃興,總是想著要做“有意義”的事情,干脆就讓他去做好了。雪糕倒是樂得和白墨在一起開心,可惜白墨已經(jīng)等不及要開始嘗試那些琳瑯滿目的成人娛樂項目了。智能系統(tǒng)把情調(diào)氛圍拿捏地恰到好處,體感視聽也十分逼真。尤其是再配合那么一點酒精,虛構(gòu)出來的人物幾乎就和真人沒什么差別了。白墨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每天酒肉漁色不亦樂乎。這樣的日子足足過了一個多月,白墨終于被健康組約談了。

  一開始白墨還以為李霖海害怕浪費公共資源,想要限制他出入娛樂區(qū)。但是沒想到健康組只不過是問詢了一些基礎指標,又做了個體檢就結(jié)束了。白墨覺得有點兒沒勁,他原本想借著矛盾最好是能和誰打上一架才好。結(jié)果卻事與愿違,看來是只要他還活著,就沒人真正在乎他在干嘛,更沒人在乎他的感受。白墨不甘心地賴在醫(yī)療組不走試圖找事,人們卻對他十分耐心禮貌,讓他覺得十分泄氣。最后白墨好容易找到了點像樣的問題,抓住組長問:

  “你知道新舊智芯的數(shù)據(jù)沒法合并。我既想要舊智芯里面的回憶,又想要新智芯的性能,你說是不是可以給我多開一個接口,兩片智芯一起用?”

  “嗯,理論上是可以開兩個以上的接口,不過不建議這樣做。超過一個接口,數(shù)量越多造成系統(tǒng)不穩(wěn)定的可能性就越高。這種實驗我們是做過的,四個接口的人明顯會對現(xiàn)實的感受力下降。十個接口的人完全分不清現(xiàn)實和內(nèi)景,數(shù)量再翻一倍之后,人會經(jīng)常性休克,無法生存超過一周。”

  “我天,這樣的實驗你們也做過?。空鏇]人性啊。”

  “哦,嘿嘿,都是工作,學術(shù)研究。”

  “我懂,就是閑的唄。就這么定了,給我再開個接口!”

  “這個……您確定的話,我要匯報一下再做安排。”

  “現(xiàn)在就趕緊!”

  “現(xiàn)在?”

  “快點兒啊!”

  遲疑了一會兒,醫(yī)療組長無奈地答應了白墨,轉(zhuǎn)身離開了辦公單元。白墨用手環(huán)連接監(jiān)控,看到組長神秘兮兮地向李智匯報,并聽取了他的意見。

  十幾分鐘后,白墨左右兩個耳朵后面各有了一個接口。他美滋滋地把自己的兩片智芯全部都插入進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內(nèi)景宏大清明了許多,回想速度也更快了些。不論是否是錯覺,為了慶祝這個改變,白墨決定一醉方休。

  剛想離開健康組,白墨又想起了之前和孩子們一起看他變魔術(shù)的一個護士。雪糕和白鯨年齡太小,神龍?zhí)希钪翘珤吲d。有人能陪著喝幾杯自然是好的,尤其如果是個可愛的姑娘就更好了。白墨沒費任何力氣就得到了姑娘的肯定答復,在“啟明星”身份的授權(quán)下,護士姐姐提前下班,得意地挽著白墨進入酒吧,然后是白墨的單元。

  真實的人類總比虛擬的角色好太多。護士姐姐全程的表現(xiàn)都可圈可點,白墨很有成就感。溫存過后,白墨在護士姐姐口中聽到了他完全沒想到的,也是情報組里沒有的秘密。水母里九成以上的女人,都想和白墨親密接觸。甚至是一些自稱喜歡女孩兒的姑娘們,也都和想和啟明星大人“試試看”。白墨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因為他的相貌出眾或是天賦秉異,而是他的身份魅力。盡管高層們理解白墨的符號意義,但是水母里的員工們大多信仰堅定,他們中真的很大部分人相信智慧之光議會的使命終會實現(xiàn),每個人都想要無限接近白墨身上近乎神化的光環(huán)。白墨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每個人都會盡全力配合。尤其是新生代們,他們是水母里最堅定的信仰者。

  護士姐姐離開后,白墨躺在床上控制不住臉上的微笑。一切對他來說都沒什么意義,但是事情似乎開始變得“有趣”了。人生本來就是虛無,更何況一個水牢里的囚犯的人生能有什么意義呢?無非就是及時行樂,能在享樂中盡早死去就更好了。任何形式的快樂都好,來的越快越容易就越好。想到這里白墨立刻從床上爬起來洗澡更衣,他心里已經(jīng)盤算好了下一步該做什么。追求快樂的計劃等不及天亮才出發(fā),白墨想都沒想,一步邁出了單元。睡到一半被叫醒的后勤組長一臉無奈地盯著白墨,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說想干嘛?”

  “臥室改造?!?p>  “現(xiàn)在嗎?”

  “對。需要的東西已經(jīng)發(fā)給你了,快點兒準備啊,我還得去工業(yè)組和科技組呢?!?p>  “好……愿意配合?!?p>  后勤組長楚衛(wèi)熊嘟囔著起床,表情一點也不愿意。一小時后,白墨從餐廳返回,他的單元不再是之前那個小公寓臥室的樣子,而被布置成了豪華的古典宮廷風格。因為合并了多個單元,單層的面積就比從前大了好幾倍。白墨要求的是三層設計,他的理由是一步就能到達目的地雖然效率高,但是缺乏儀式感。為此白墨特地增設了步行樓梯,以彌補高效的無趣。

  一層作為宴請聚會場所空間十分寬敞,一次應付百人以內(nèi)的聚會活動綽綽有余;二層和一層中間用雙側(cè)樓梯連接,繞著天井做了可以俯視一層全景的觀賞區(qū);頂層的布局更加簡潔,簡潔到什么都沒有,就是一個空曠的空間。這主要是因為白墨還沒想好具體如何裝飾細節(jié),就只在中心放了一張超大的床。通向頂層的樓梯相對隱蔽,需要通過二層特殊的房間才能進入。融合后的單元看不出拼接痕跡,渾然一體。那些從單元中“生”出來的各式家具,都被程式渲染成了復古風格。各種鏤空的雕花雖然比不上巧匠們的精心手作,但觸感和色澤確實做到了溫潤柔和,好像有過生命一般。

  等在單元里的楚衛(wèi)熊向白墨解釋,還有很多暫時沒能配齊的材料,都會在近期陸續(xù)入場。白墨十分滿意他的速度,也有點滿意起啟明星的身份來。權(quán)力的味道令人上癮,白墨讓楚衛(wèi)熊裝滿酒柜,幾分鐘的功夫餐廳的酒水儲備就被搬空了一大半。一時想不出什么新花樣的白墨,暫時放過了兩眼充滿血絲的楚衛(wèi)熊。他大概還有兩三個小時的時間睡覺,這還得感謝白墨大發(fā)慈悲。

  白墨心里舒服了不少,仿佛也踏實了不少。他不僅在二層設計了足夠私密的“工作間”,并且還在誰也猜不到的地方加了個小臥室。一想到隨時有人可能在他睡覺的時候進入房間查看,白墨的心里就不是一般的別扭。也許水母里的其他人都無礙于這樣的拜訪,但是白墨每天睡覺心里都不踏實,他寄希望于這個隱秘的小臥室能給他帶來足夠的安全感。白墨選了一瓶美酒,悄悄躲進秘密臥室,抓緊時間美美地睡了一覺。

  白墨的狂歡盛宴實施起來毫無困難。他直接利用水母內(nèi)部的手環(huán)通信系統(tǒng),給心儀的目標們發(fā)出邀請。以自助晚餐為名,每個權(quán)限層級的受邀者們都得到授權(quán),能在指定時間內(nèi)進入白墨的“豪宅”。作為主人,白墨都不需要費力去與人寒暄。每個人都自動且主動地向他靠攏,唯恐被別人搶了先。白墨在其中選擇了那個看起來最耀眼的女性,在眾人的目光中離去。二人通過隱蔽的樓梯,來到頂層。頂層的空曠設計此時體現(xiàn)出了白墨的別有心機,四圍包括穹頂?shù)膯卧吔绺鶕?jù)他的指令變幻出不同的風景:可能是浩瀚的沙漠、可能是無垠的星河、也可能是熱情的海岸。在這樣的唯美背景下,二人春宵一度。

  宴會計劃一開始就停不下來了。如果不回想的話,白墨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他舉辦過多少場次了。幾乎是一天連著一天,一場接著一場。初始宴會還特地設置在晚上,為了迎合其他人的工作時間。到后面白墨已經(jīng)喪失了時間維度的感受,即便是白天也一樣狂歡。反正在單元里面,白天和夜晚是沒有明顯差別的。邀請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白墨喝下去的酒也越來越多,跟著白墨上樓的姑娘們更是越來越多。

  直到某天不特別的凌晨,白墨在眾人交疊的肉體中睡醒過來,環(huán)視在青翠竹林背景中熟睡著的姑娘們,白墨突然一陣強烈的惡心。他雙手捂著嘴巴,光著身子,在美麗的胴體中慌忙地尋找落腳點。柔軟碩大的床墊此時不僅沒能發(fā)揮出它本應具備的美妙體感,反而像是泥濘的沼澤一般讓白墨難以掙脫。最后,白墨勉強掙扎著跌在邊緣,一口吐在單元地面上。大概是因為人們都喝得太醉,盡管白墨的動作和聲音都很大,卻沒人被吵醒。白墨趴在床墊邊緣,頭部懸空,眼睛里含著因為嘔吐導致的眼淚。連續(xù)的宿醉讓他頭痛欲裂,他在心里默默希望自己最好趁現(xiàn)在死掉,那樣就能立刻獲得解脫了。

  穢物還沒散發(fā)出氣味就被智能管家清掃干凈了。白墨忍著頭痛爬離床墊,坐在地上冷靜了片刻,光著身子獨自走回了私密臥室。吃了頭疼藥,疼痛到了一個能夠忍受但又沒徹底消失的程度。白墨已經(jīng)沒了睡意,他隨便披了一件睡袍走去浴室。白墨有點后悔房間做的太大了,去浴室的路好遠。當他好容易走到地方準備洗漱時,他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頭發(fā)散亂,雙眼無神,嘴角上還掛著些嘔吐物,兩個黑眼圈在瘦削的臉上顯得十分明顯。白墨呆住了片刻,他用雙手撐著臺面邊緣,對鏡子里的自己露出詭異的笑容。白墨好像瘋了一樣,越笑越大聲,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一直到他笑得沒了力氣,坐在地上喘不過氣。絲般順滑的睡袍從身上滑落大半,白墨坐在地上捂著嘴巴抽泣。他的眼淚有些是為了思念,有些是為了別離,有些是為了委屈,也有些是為了憤怒??吹揭驗榭奁l(fā)抖的手指,白墨強制自己停住了悲傷。他搖晃著站起身,洗干凈嘴巴。離開前,他朝鏡子里的自己吐了一口唾沫,智能管家立刻把鏡子清理干凈。

  白墨進入工作間調(diào)出操作臺,開始搜索各種毒品的介紹。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猶豫之后,白墨初步選定了幾種入門級毒品。就在他準備聯(lián)系楚衛(wèi)熊發(fā)送采購清單時,白墨的智能管家突然現(xiàn)身:

  “他們不會滿足你這個要求的。”

  白墨嚇了一跳,他還沒聽說過智能管家能管的這么寬。而且不是說這東西只會服從,沒有情感的嗎?白墨清了清嗓子:

  “閉嘴!”

  智能管家乖乖地服從了命令,但是角色影像依然在白墨身邊站著沒消失。白墨納悶這個智能管家的感性見解是怎么來的,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東西還會這一手。白墨輕蔑地一哼,沒多想,又打開了楚衛(wèi)熊的對話界面。

  “不信你就試試。”

  這句話的感情色彩太濃了!即便是從智能管家那種帶有電子口音的“嘴”里說出來,白墨都能感受得到其中的不滿和挑釁。這不可能是智能系統(tǒng)所擁有的情感,人類還做不出這樣的產(chǎn)品來。一定是有人操控著智能管家,一邊監(jiān)視著白墨一邊借用管家的聲音說話!

  “你是誰?!”

  此時的白墨緊張多于好奇,他認真學習過水母里的權(quán)限等級,確實如所有人所說,白墨的權(quán)限極高,比他權(quán)限還高的只有李霖海一個人,李智也只不過是與他的權(quán)限平齊而已。即便如此白墨也不能操縱智能管家到這個地步,到底是誰把管家系統(tǒng)占用了?是李霖海嗎?那個老家伙難道真的不用睡覺嗎?李霖海有無數(shù)方式監(jiān)視自己,有必要做到自己變身管家嗎?如果不是李霖海的話,究竟是誰呢?理論上已經(jīng)沒有更高權(quán)限的人存在了,難道對方不是用正常手段控制的管家?白墨早就看過系統(tǒng)核心的布防,那絕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攻破的數(shù)字堡壘。所以管家的身后到底是什么人?莫非在這座水牢之中,還有某個隱藏身份的黑客大佬?

  管家這會兒又陷入了沉默,白墨卻不想給幕后人繼續(xù)躲藏的機會,他盡量裝得輕松一些,用同樣挑釁的語氣對影像說:

  “莫非你是個縮頭烏龜?”

  話音剛落,一向溫聲細語的管家突然音量放大了好幾倍:

  “我是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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