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自小六、灰衣人始,每日從東邊來三,南方來倆,不到一個月時間,回龍觀大殿江湖人士便愈加多了起來。
來的人既不燒香也不問卜,就在大殿一角一坐。
甚至觀主楊姜過去相詢,他們也是冷臉相向,屁也崩不出半個。
只是,談話中每人都有意無意地把目光瞟向小道童,令楊姜暗暗心驚,暗暗思忖這個自小孤苦的小孩到底是怎么了。
不過,來的人似乎互相認(rèn)識,卻根本不打招呼。更甚者,有些人走路走了個碰頭,不說話就罷了,卻更是怒目而視,冷哼一聲走開。
道觀開飯時,大家都紛紛前來相取,十幾天過去,道觀所剩糧米無多。
索朗三兄弟自夜觀巫刀后受挫后,也不怎么出去惹事了,每日找人閑聊,不過都是屢屢碰壁,只得在觀中大殿悶坐。
這日索朗拿了大酒壇子,請人喝酒,還是無人前來,找了好大一個無趣。
“哈哈,有酒怎么不喝?!”
正尷尬時,忽一聲音傳來。三兄弟抬頭望去,正是哪天晚上說出巫刀不傳之秘的長袍老者,大踏步趕到三兄弟身旁的石桌。
殿里眾人一陣騷動,都不再死氣沉沉的呆著了,紛紛看向長袍老者,有的微笑,有的搖頭,應(yīng)該都認(rèn)識他。
尹方元道,
“真不容易,董不全,好歹等到你來,是不是家主也快到了,這次是派誰來主持這件事情?”
長袍老者本名董大全,是河北董家一脈。董不全倒不是尹方元故意給他起的外號。只是因為這個老兒學(xué)東西沒有長性,東一頭西一頭的,武藝學(xué)的五花八門,都不怎么精通,故而大家叫他作董不全。
好在家族顯赫,在太多資源的滋養(yǎng)下,他倒是學(xué)了一身不錯的輕功,是從小被父親逼著才練成的童子功。
董大全理都沒理他,站在石桌旁,吸著鼻子,道,
“你們?nèi)齻€番子日子不錯啊,來,一起喝”,
三兄弟的老三諾布略比倆個哥哥懂的世事,自他們來中原,常常被人叫做番子。
打聽別人,總是被笑而不答,估計番子不是什么好話,剛要發(fā)作,忽然想起那晚的經(jīng)歷,忍了下來。抱著的酒壇下意識的沒有遞過去,胳膊一縮往嘴里灌去。
董大全從腰里掏出一個荷葉,里面包了一只肥雞,放在石桌上,扯下一只雞腿,遞給笑嘻嘻看著他的德吉,德吉本是粗人,倒不在乎別人對他怎么稱呼。
又扯下一只遞給索朗,諾布放下酒壇子看到有雞,伸過他的大胖手來,卻被董大全瘦瘦的胳膊擺了一個花活,極巧妙的擋在了一邊,董大全道,
“這個雞屁股可不行,這是我最喜歡的?!?p> 在諾布一愣的瞬間,他急忙就拽掉雞屁股,把剩下的推給了諾布。
諾布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尹方全看王小六瞪著他的大眼目不轉(zhuǎn)睛看董大全變魔術(shù),陰陽怪氣地告訴她,
“這個玩意兒,為搶個雞屁股把祖?zhèn)鞯哪榛ㄊ侄加蒙狭恕?p> 董大全心滿意足地把雞屁股放進(jìn)嘴里大嚼,又抱起諾布剛才喝過的酒壇,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搞的滿嘴都是油。
大家都不肯喝三兄弟的酒主要是常年游走江湖,養(yǎng)成了習(xí)慣,怕酒里有毒。所以即便是耐不住嘴饞的董不全,也只是喝了諾布剛剛喝過的那壇。
薛不翼拉著蘇豆豆走了進(jìn)來,他們玩了一上午,正好餓了,蘇豆豆看著石桌的雞說,
“薛哥哥,快來吃雞喲?!?p> 這幾日蘇云來帶著兒子兒媳四處為薛不翼找藥,帶著蘇豆豆不方便,豆豆就一直與薛不翼在一起。
諾布看到倆小孩的饞樣,把手縮了回來,咽了口唾沫,剛要再喝酒時,蘇豆豆笑了,伸手從兜里拿出一包蠶豆,遞了過去,
“三胖子,給你的”
她這幾日與三兄弟混熟了,就給三個兄弟按照年齡起了三個外號,大胖子,二胖子,三胖子。
諾布本來是個小心眼,卻對蘇豆豆格外寬容,不但不惱,還咪咪笑著把雞翅扯下,遞給了豆豆。
這蠶豆咸中帶甜,正是絕好的酒肴,董大全和三兄弟圍攏過來,邊喝邊笑。
索朗笑嘻嘻地對著長袍老者董大全問道,
“那天晚上看刀,您老人家是什么時候上的那樹,我們兄弟怎么一點也沒看到您呢?”
董大全本愛虛榮,見索朗問的是給自己長臉的事情,于是添油加醋得意地道,
“那晚我閑著沒事,尋思四處走走,聽到那個打谷場熱鬧,就想過去看看?!?p> 董大全瞇著他的三角眼,看了一眼三兄弟道,
“走到一棵大樹旁,忽然看到樹上結(jié)了三個肥頭大耳的大冬瓜。我看這三個冬瓜齜牙咧嘴的蹲在哪里難受,就想悄悄上去,啪啪啪三腳給他們踢下去?!?p> 蘇豆豆瞪著小眼睛看著董大全,插嘴問,
“爺爺,這里的冬瓜是樹上結(jié)的嗎?在我們四川,冬瓜是長在一根細(xì)細(xì)的藤曼上的。”
大殿中人看著董大全神態(tài)已經(jīng)猜到他說的三個冬瓜是胖子兄弟,聽完豆豆的話都笑了起來。
三兄弟倒是心地淳樸,一齊道,
“我們兄弟倒是沒怎么注意有沒有冬瓜,我們兄弟只對武藝感興趣?!?p> 薛不翼擔(dān)心地道,
“爺爺,冬瓜看著長得結(jié)實,實際不是,從樹上踢下去就摔壞了”
眾人更是笑了起來。董大全笑吟吟的看著薛不翼,繼續(xù)道,
“是啊,那樹挺高的,我也怕把他們摔壞了,正猶豫的時候,一個冬瓜說話了”
他模仿德吉打著哈欠、用不怎么流利的漢語道,
“大哥,三弟。這種好像是精神病的刀法不好看,我回去喝酒去了?!?p> 索朗插嘴道,
“原來這冬瓜也是兄弟三個啊,他說的話跟我二弟那晚說的話一模一樣?!?p> 董大全見三兄弟心性純樸,加之自己剛剛喝了人家的酒,為自己刷的小聰明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便改嘴道,
“是啊,我接著就看到三位了,我尋思這是哪里來的三位英雄啊,穩(wěn)穩(wěn)蹲在樹上,要我可蹲的沒那么帥?!?p> 三兄弟聽后黑臉泛紅,齊道,
“不敢不敢,我們蹲的那么好都是平時被師傅打出來的?!?p> 董大全指著德吉說,
“這時正好這個老弟也說了那么一句話,我就趕忙跟你們解釋這刀法的來歷。不過……”
董大全繼續(xù)道,
“你們?nèi)藚s不怎么厚道,我正跟你們說話,你們卻突然掉了下去,連那三個冬瓜也給震掉了,害的我沒踢到?!?p> 三兄弟又是齊道,
“我們?nèi)值芙^對沒動那個冬瓜,我們只是被你嚇了一跳掉下去的?!?p> 正說著,巫刀田師傅帶了眾弟子推門而進(jìn),董大全急忙住嘴,抱起酒壇掩飾地對著三兄弟道,
“不說了,喝酒,喝酒?!?p> 索朗跟著喝了一大口,拿起一個蠶豆,往空中一扔,張嘴接著,絲毫不顧及剛進(jìn)來的田師傅道,
“我們兄弟武藝自是不凡,肯定是英雄了的的,不過那晚的刀法我是實在看不懂,那刀法忽快忽慢,要是與他打起來豈不是非常氣悶?!?p> 田洪觀正好聽到這句,他倒是沒聽出貶義,整天板著的驢臉呈現(xiàn)了得意之色。
董大全瞄了一眼,松了一口氣。偷窺別人練功本來極容易讓對方誤解,看來這田師傅非但不在意,甚至還有故意賣弄的成分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