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今天卻顯得有些不依不饒的,好像非要等二表哥與她講一句話,才能安心離去。
“璇兒,你也快瞧瞧這只貓啊,挺漂亮的呢。這是劉大人家那個小女兒養(yǎng)的。她只剩了兩只小貓,其它幾只落地沒幾天,就叫人搶走了。我好不容易才同她要來呢?!币虌屝跣踹哆兜卣f著。
“可比煙兒原來撿來的那只又乖又漂亮許多呢?!?p> “夠了!”
二表哥猛然間拍案而起,嚇得我們都渾身一抖。
“又乖又漂亮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歡!您喜歡您自己拿回去好好養(yǎng)著供著!”
二表哥之前一直是極溫柔懂事的,姨媽從未見過他這樣大發(fā)雷霆,一時間又氣又急,盯著他連聲道:“你,你,你——”再說不上來一句完整的話。
“我怎么了?你們明知道我自幼與郎妹妹青梅竹馬,卻為何非要逼我娶那恭王府的小郡主?為了逼我成親,還把病重的朗妹妹送回去!害得她,害得她——”
自從與恭王府訂了婚,二表哥還從來沒這樣當(dāng)面質(zhì)問過姨丈姨媽,他只是整日悶悶不樂,郁郁寡歡。此時,一口惡氣盡數(shù)吐出,他再說不下去,放聲大哭起來。
這也許是他自長大以后第一次哭得這么暢快。
看著他流滿淚的臉龐,我忍不住悄悄抹了抹不知不覺間流出的眼淚。
姨媽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道:“你,你,你這個逆子!竟敢如此與為娘講話!”
二表哥咧嘴一笑,凄慘的笑容卻使見者心碎。
“就連一只貓,你們,你們也要奪走!是不是只要是我喜歡的東西你們就都要奪走?!”二表哥一張俊臉上掛滿了不盡的悲憤。
我心道不好。恐怕是要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
果然,下一刻,姨媽略一遲疑,扭頭看向我,一雙微瞇的鳳眼里,毫不掩飾地露出幾分置疑一分厭惡。
我真是百口莫辯。當(dāng)眾否認(rèn)吧,無疑有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嫌疑。不辯解吧,又似乎是默認(rèn)了二表哥對姨媽的指控。
二表哥“哼”了一聲冷冷地道:“母親不用看她。是兒子自己猜的。請問母親,兒子猜得可對否?”
姨媽艱難地張張嘴,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嘶啞:“哼哼,你還知道我是你母親?逆子!”而后,頹然地伸手欲扶椅子靠背。
我忙一把將貓塞到小丫鬟懷里,去扶姨媽。姨媽的手臂不易察覺地躲閃了一下,最終還是由我攙扶著撐住椅子靠背,緩緩坐下,而后一只胳膊撐在書桌上,以手支額,緊緊地閉著眼睛。
二表哥從椅子前一個箭步挪開,遠(yuǎn)遠(yuǎn)地立在一邊,一雙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我揮揮手,示意小丫鬟退下。小丫鬟忙不迭地抱著貓出去了。
我看看姨媽,又看看二表哥,想出言相勸,奈何夾在中間兩邊為難。更何況一不小心就會引火燒身,因此,思索片刻便也作罷。
房間里一時靜得可怕。我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只怕發(fā)出什么聲響。偷眼看二表哥,卻見他下巴維揚(yáng),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漫無目的地看向前方,好久才眨一下。一眨眼,兩顆滾圓的淚珠便從長而濃密的睫毛縫中涌出。與我們剛成親那一日比,少了那份癡傻,卻多了幾分悲傷??吹米屓诵耐床灰?。
于他而言,到底是如前些日子一樣癡傻麻木一些好,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好呢?我有些想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