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玉問起圣女峰的事，鄒老先生嘆了一口氣，滿臉的悲愴。
“要說這圣女峰是什么來歷，老夫也不甚了解，有人說是當年蒙古攻打大宋，一路打到這里，這里的男丁都被征召入伍，后來戰(zhàn)爭打得太慘烈，一個都沒有回來。于是這里變成實實在在的寡婦村，留下的只有孤兒寡母，蒙古兵進村，對這里的女人無情地燒殺踐踏，受盡侮辱，后來有一個婦人將村里的女人都組織起來，力抗蒙古人，用毒殺了不少蒙古人，他們害怕朝廷報復，就全部躲到這圣女峰上。這峰上本來充滿瘴氣，一般人都無法長時間存活。后來我?guī)煾盖『寐方?jīng)此地，同情這些婦人，于是為她們調(diào)配了抵抗瘴氣的湯藥，說也奇怪，這些婦人服用這個湯藥以后，不僅能抵御瘴氣，后來她們與山下男子通婚，所生下來的通通都是女嬰。有一次，有幾名女子下山，山下有幾名男子，借著酒勁侮辱了這幾名女子，那些女子悲憤之下，全都投湖自盡了。
圣女峰上的圣母很是惱怒，下令將幾名男子以極刑處死，將他們的尸身都拋到了圣女湖里，她害怕山下的男子再次上山尋釁，于是在山門設了一道石陣，別說這石陣機關重重，一般人進不去，就算進去了，短時間內(nèi)不服用抵御瘴氣的湯藥都中毒而死。圣女峰上的人恨透了天下男子，但為了繁衍，于是每三年都會舉行一次女蝸祭典，由侍女將山下男子眼睛蒙上，從密道帶上山，與適婚的女子與相配。剛開始，只要女子有了身孕，她們都會將男子殺了，漸漸地，世上男子都不敢與圣女峰通婚，于是后來不再殺害男子。但圣女峰上的女子與山下的男子只有繁衍后代的關系，不能有男女之情，女媧祭典后只能與男子共處三個月，三個月后，不管有沒有身孕，都會被帶回山上，此生不能再下山，男子也不能再上山。三個月后如果被發(fā)現(xiàn)，與男子仍有牽絆，男女都會被處死。也不知怎么的，后來的女子所生下來的孩子竟也有男有女了，圣母怕將男孩養(yǎng)育大了，會亂了山上的規(guī)矩，送下山去養(yǎng)，又怕女人們會有感情羈絆，于是通通都沉到圣女湖里溺死?！?p> “圣女峰的規(guī)矩這么殘酷，為什么山下的男子還會愿意與他們通婚呢？”甫玉問道。
“圣女峰山上有很多金銀財寶，凡是能與山上女子成婚的，圣母都會賜他們很多錢財，許多人都是抱著發(fā)財?shù)南敕ㄉ仙降?，反正也不吃虧?！?p> “提到圣女峰，鄒老先生如此傷懷，這當中有什么原因么？”甫玉問道
“六十年前，老夫奉家?guī)熤?，來到這里為她們重新調(diào)配生女藥方。一日，我在后山采藥，隱隱約約地聽到有女孩在唱歌，便循聲尋去，見到一個皮膚白皙的采茶少女，她的歌聲很美妙，我不覺聽得入了神，歌聲突然停了，我回過神，發(fā)現(xiàn)那少女正在盯著我看，我剛要上前搭話，她就慌忙地跑開了。后來，我經(jīng)常跑到后山上去等她，她有時候不來，來的時候就唱著歌。日子長了，我發(fā)覺自己愛上了那個姑娘，我害怕她看到我就離開，一直都是偷偷地看著她。直到有一天，她不小心被一條毒蛇咬了，為了救她，我不得已跑了出來，幫她將毒液吸出。她對我說道：'你每日躲在那塊巨石后面，不怕烈日曬么？'我當時聽了，覺得非常窘迫，她告訴我，她叫百靈。從那以后，我們經(jīng)常約在后山見面?？墒呛镁安婚L，這個事情后來被圣女峰的圣母知曉了，她們將我抓住，準備在女媧祭典上處死我。我被關在山上的密室里，也不知道關了多長時間，有一日她們竟將我趕下山，我很擔心百靈，天天到后山等她，可是怎么都見不到她。”
“難道她們把百靈處死了？”甫玉問道。
鄒老先生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若是就這樣處死了，好歹也落個痛快。后來我才知道，百靈是圣女峰的圣女，每個被欽選的圣女身上都被賦予圣女之靈，圣女一生不得與男子有情感糾葛，也不得婚配，若已生情愫，圣女守宮砂未破，只要在女媧祭典上殺掉男子，就會被圣靈救贖?！?p> “她們沒有殺你，這又是為什么呢？”
“百靈甘愿用圣女之靈換了我的性命?！?p> “換你的性命？怎么換法？”
“她們剜去了她的雙眼，割掉了她的鼻子?！编u老先生說到此處，不禁淚眼婆娑。
“這些女人為了堅持所謂規(guī)矩，竟如此殘忍，這樣與殺了別人何異？”甫玉怒道。
“好不容易等到了女媧祭典，我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她變得很憔悴，很自卑，害怕與人相處。我們相處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也是我和百靈最后的三個月，我們很珍惜，也很開心，”鄒老先生嘆了一口氣，“可畢竟只有三個月啊，三個月后她又回到山上了，臨別之前，我對她說'不管今生是否還能相見，我都會永遠在山下守著你。'她對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今生擁有這三個月足矣，若有緣分，愿在來生。'”
“你們?yōu)槭裁床惶幼?？”沈傲問道?p> “我是想帶她離開的，但她認為自己沒了眼睛，逃跑的時候會連累我，也不愿意這輩子都拖累我，與其惶惶不可終日地逃命，還不如安安靜靜地過好這三個月。”
“后來呢？”
“大約大半年以后，我把調(diào)好的湯藥送到山門去，在山門迎我的姑娘偷偷地對我說，叫我明天午夜，務必要到圣女湖上等。第二天夜幕降臨的時候，我早早就等在圣女湖上。到了午夜，只聽見有個聲音喊道：'孩子，娘對不起你。'我聽得出來，那是百靈的聲音，緊接著，一個東西從懸崖上被扔了下來，沉入水里，不一會兒，又浮了上來。我趕緊劃船去撿，發(fā)現(xiàn)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孩?！?p> “嬰孩？難道百靈生了個男孩？”沈立問道。
“傻孩子，那是你娘?！?p> “我娘？我娘是個女孩，為什么要扔到湖里？”
“圣女峰對要留下的孩子才會檢查，百靈怕我太過于思念她，于是苦苦哀求接生的產(chǎn)婆，謊稱你娘是個男嬰，產(chǎn)婆見她可憐，心軟于是也就答應了，她要把你娘送下來給我?？蓱z憶慈這孩子跟她娘一樣，命不好，沒過幾年好日子就這么走了。哎，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關于百靈的消息了?！编u老先生說著，又傷感了起來。
“鄒老先生，都過了這么多年了，百靈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你也該放下了?！卑状ㄕf道。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yī)。這是我這輩子對她唯一的承諾，豈能說放下就放下的？”
“鄒老先生，你在這圣女峰下住了這么久，知道怎樣才能救沈鏢頭嗎？”甫玉問道。
“有倒是有，就是有點不好辦?！?p> “您說?！?p> “讓他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