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惹憐喜歡賞花,所以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呆上太長的時間。韓小一同樣喜歡賞花,卻在西邊呆了足足二十年。性格不唐突的人即使做了唐突的事也會讓人安心,就像岑惹憐吻了江兒,為她留下一把刀,她一直是笑的,會結(jié)著繩結(jié),計算著一天又一天。而時間也會讓一切唐突之事變得情有可原,就像韓小一告別父親,兩人都沒有垂淚,只是握著手里的刀。一柄盤龍臥虎,一柄臨意。
岑惹憐前所未有的躊躇,船已經(jīng)從杙上解下,順著東流飄去,他很心慌,拉著云血跳進(jìn)水里,狗鳧水,人遨游,朝霞映江紅。
岳梢寒和韓小一連忙劃槳追去,師妹撅著嘴,清晨的眼淚最為清澈,像掛在榕樹嫩芽上的露珠,沾染上臉龐的青澀,嘗起來必定是酸溜溜的滋味。
岑惹憐的心思岳梢寒總是懂的,昨晚他唇上殘留的水粉胭脂味道,她聞來好酸好酸,直直睜不開眼。人們常說口鼻相連,卻不知道真正的酸楚會蠶食到眼睛,讓人留一抹淡綠的眼淚,沉入心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無助卻放肆。
那是顏色很淡很淡的小河谷,記憶中就像被水沖淡過一般。榕樹生得很密,枝椏盤結(jié)成大傘,遮住了小路,若是恰巧碰上了小雨,只聽得揚琴般的淅淅瀝瀝,卻不見雨點打在臉龐,頑皮的小孩會張嘴伸長舌頭,讓那透過密葉的雨水滴在舌尖,身體失魂般的顫動一下,甜味滑過喉頭在胃里慢慢淡去。
岳梢寒就是那種無聊到極致的小孩子,仰在三人才能合抱的榕樹干下,數(shù)著榕樹上結(jié)出的嫩芽。那是種飽含深情的生靈,常泛著柔和的光,勾動人心里的琴弦,最像女人的食指,青潤中一抹紅,慢慢的浸入,若即若離,是用心繚繞的煙霧。
她默默的數(shù)著,突然嫩芽被面生的男孩摘了個精光,她暴怒,伸手要打。男孩撥開嫩芽,塞到她嘴里,酸澀的滋味讓她扮出丑相,不像現(xiàn)在一般,即使心里被千刀萬剮,也不會在岑惹憐面前展露絲毫。
岑惹憐在街頭翩躚著,身后追逐著云血。鳳引樓前,風(fēng)情方卻。
他的腰間別著大豬,一把比二狗長上許多的刀。不帶刀鞘,殺人過后的血在刀面上風(fēng)干,艷紅的銹色是猙獰的刀紋。
他剛想拔刀,瞳中卻出現(xiàn)了一道極為熟悉的倩影,黑色的長裙拖在地上,裙擺間隱約漏出春水般的大腿,蕩漾著,讓人聆聽著那種生機。
“岑惹憐,你想干嘛。”她呵斥著,烈唇如玫瑰般綻放。
“師姐,我進(jìn)去有點私事,你千萬不要向老師告狀?!贬菓z泄了氣,云血在女人懷里撒著歡。
李霖卿的眉眼閃過一絲徹底的放松,摸摸師弟的臉龐,嘴角的酒窩顯得她既標(biāo)致又溫柔。
她從懷里掏出一把帶有機括的暗器,遞給那十分欠揍的小子。
“師姐,我不需要,這天下很難有人能傷到我。”
“謹(jǐn)言慎行,不要過分狂妄?!?p> “把我抓不回去,老師不會怪你嗎?”
“她會親自來找你的?!?p> 李霖卿愛憐的刮了刮師弟的鼻子,也摟住了追來的岳梢寒,見到師妹眼角的殘淚,又嗔怪著拍了拍師弟的頭。
韓小一呆了,覺得唇邊格外精致的李霖卿又比岳梢寒更俊,他握緊刀柄,卻扶不住臉上的軟弱。
“你要上鳳引八層?”
李霖卿拔出腰間的劍,劍身流動著黑暈,那種驚艷好比她裙擺間的雙腿。
“把狗牽給江兒,傳一句話:當(dāng)我在身畔。”
岑惹憐回眸看了師姐幾眼,轉(zhuǎn)身走了。岳梢寒擦干了眼淚,跟著岑惹憐走了。韓小一更想跟著李霖卿,不過他沒那膽量,所以也追著岳梢寒跑了。
李霖卿牽著狗,獨自立著,指尖還余著壞小孩的汗。
拔劍出鞘,那咸味的水滴抹上劍身,輕輕一彈,猶若鳳鳴。
“悲鳴吧,鳳引八層?!彼]眼,心里滿是凄涼,和師妹一樣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