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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錢江

第五章 露天電影

夢回錢江 錢塘聞堰 7327 2021-10-13 10:52:44

  “看電影啦!看電影啦!”鎮(zhèn)中心學校又組織全校師生觀看電影,這仿佛是上天送給這個小鎮(zhèn)上師生們最特別的禮物。

  回想起自己的中學時代看過的露天電影,有《寶蓮燈》、《黃飛鴻》、《方世玉》……

  “今天晚上是什么電影?”

  “聽說是一部民國戲?!毕蠕h小隊已經(jīng)從班主任那打聽到了一手資料,興致勃勃地與室友分享著,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民國時期會有什么好題材的電影?”突然,有個學生不經(jīng)意間插了一句。

  “戰(zhàn)爭片???瞬間就不想看了!”隨后,又有一個學生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

  “管那么多干嘛?學習已經(jīng)很有壓力了,有部電影減減壓求之不得,明天你可別什么都到班主任那打報告,不然……”自然也有一些“肚量”大的學生,只要能為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增添一絲色彩,絕對捧場到底。

  “好不好看,去了不就知道了!最關鍵的是不用晚自習,今晚我可不想在班主任那度過?!泵刻煸谵k公室“報到”的學生,總想方設法找個理由逃離,今晚的電影自然成了他的救星。

  “好!我去買包瓜子,你幫我占個座。”最終妥協(xié)的學生,懶洋洋地從床上跳下,蹬上人字拖,為了哥們提著“支付寶”就出門了。

  “加一袋鍋巴,一瓶可樂,謝謝!”

  “你沒吃晚飯嗎?”坐在一旁的那位直接砸過去一個枕頭,為自己上鋪兄弟抱不平,這個月的早飯他已經(jīng)全包了,現(xiàn)在又開始訛詐零食,著實有些過分。

  “再幫我買支甘蔗……”他做著鬼臉,很自信地補上了一句,“那是因為我包了他一個月的作業(yè)?!?p>  “今天又輪到我值日……洗完澡……就來不及……吃晚飯了……”最后那個慢悠悠進寢室的學生,剛好碰到了出門的他,顯得有些著急。

  “說吧,你呢?”面對面,他左手順勢搭在那位著急如焚的左肩上,??嶂貑柕?,順帶還眨了眨眼睛。

  “那幫我買碗方便面吧!泡好了的那種,我等下直接沖到小店去?!边@才讓著急的學生順了順心,講話都利索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提著“支付寶”的那位學生,搖頭晃腦地消失在了樓道。

  ……

  ……

  等到字幕出現(xiàn),燈光亮起,場上一片嘩然。

  “壞人!果然不出所料?!?p>  “害慘了河南三百萬人民哪!”

  “聽說他曾經(jīng)濫賭成性,一夜輸光了全師三個月的軍餉?!?p>  “他是國民黨的高級將領,當然不會在乎老百姓的死活。”

  “最意難忘的是他曾奉蔣介石命令,派宋希濂殺害了革命烈士瞿秋白?!?p>  “他究竟是誰?。俊币粋€面無表情,看得稀里糊涂的學生,見自己的同學那般熱血沸騰,也想?yún)⑴c她們的討論。

  “你沒聽見電影里有他的名字嗎?”

  ……

  臺下議論紛紛,情緒高漲,學子徘徊不去,寒若驚蟬。也許連老師都沒想到,這次的觀影引起了學生們很大的反應,看到昔日積弱之中國,何不感慨萬千。

  此時,我起身一躍,拿了一只話筒,來到了大白幕底下,朝著人群喊道:“各位老師和同學們,請允許我說幾句。”

  “他是誰?。俊?p>  “我和大家一樣,曾經(jīng)是這里的學生?,F(xiàn)在年紀大了,退休后,成了一名電影放映員。電影是每個人心中的夢想,為了它,我走遍了山村的角角落落……”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這么普通的一張老臉,你是上輩子見過吧?”

  “對!我記起來了,在……在海報墻上……”

  “怎么會呢?”

  “不信的話,明天我?guī)闳タ础!?p>  站在一旁的是訓導處的老師,見學生們一個個興致勃勃地圍著他追問,點了點頭默許了。

  “同學們,請安靜??赐赀@部電影,相信大家和我一樣感觸良多,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譴責電影中的那個大惡人。但電影并不是歷史的客觀陳述,它加入了編劇、導演和制作人引導性的內(nèi)容,為了喚醒各民族的愛國主義情懷?!?p>  “電影中的那個人,在歷史上,真的有這么壞嗎?”突然,有個男學生跳出來問道。

  “同學們,我們不能用簡單的好或者壞去評價一個歷史人物,尤其是民國這個特殊的年代?!?p>  “那您知道一些關于他的故事嗎?”

  “我先說一說他曾經(jīng)做過的‘壞事’吧。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是他捐獻的,你們旁邊就讀的小學是他建造的,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有他的功勞,假如這還不夠,不遠處的蔣氏祠堂里,還有更多關于他的事跡?!?p>  “你別騙我們啦,我們學過西安事變,書本里并沒有提及關于他的內(nèi)容?。俊?p>  “老師,可不可以?”我向老師投去誠懇的目光,希望能給我再多一些時間。

  老師再次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們無限地接近歷史真相,但不可以有選擇的看待問題。我曾了解到傅家百位兒郎雖為國軍,但心中有國有民,抗日戰(zhàn)爭時期暗里送過槍送過彈藥??箲?zhàn)是國共合作共贏,是全國各族人民共同的勝利。

  關于他,世人只知道他的風流韻事,卻不知道這位飛將軍亦是歷史轉(zhuǎn)折的關鍵人物。

  寂靜的夜色,剩下一雙低垂的目光,四處游蕩……

  ……

  “是誰躲在后面?”

  收場的時候,已是午夜,一個瘦小的人影在放映機后窸窸窣窣。

  “沒嚇到你吧?”操場的燈早已熄滅,借著十五的月光,還依稀能分辨出男孩的輪廓,十幾歲的年齡卻長著一張早熟的臉龐,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臉盤子的青春痘。

  “你怎么還沒就寢?”他一躍跳到我面前,身高快到我胸前了。會不會是點人數(shù)時獨獨遺漏了他呢,想來我還是有些擔心的,要是老師找不到他該怎么辦。

  “我是走讀生,住在校外?!彼故且灿卸Y貌,趕緊解釋清楚。

  我見他久久不肯離開,便放下手中的活,問道:“你有什么問題要問我嗎?”

  “吳伯,你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聽到愿望兩字,我著實有些頓住了,我的前半生碌碌無為,后半生收拾著前半生的那點念想,也就寫寫書,做做志愿者了。

  “我都這么大把年紀了,還需要什么愿望呢?”

  “人活著,一定會有的?!蹦泻⑼χ绷搜?,大聲說道,“不要因為剛才那些孩子笑話你窮,拍不起電影告訴大家你心里英雄的故事就沮喪……”

  我詫異,茫茫人海,竟然是一個孩子看懂了,那么仔細,那么認真,甚至是我的尷尬和自卑都一展無余。

  望著他清澈的眼眸,我頓時想了許久,說小一點敷衍他吧,說大一點會不會被嘲笑,我這一輩子也就此刻開始迷茫了。

  “有嗎?”他重復地追問我。

  我只好不好意思的說道:“希望我身體健康,還能走更多的地方,為更多的人帶去電影吧?!?p>  “就沒有一個大一點的夢想嗎?”

  大一點的夢想,難不成和他說,我想拍電影反駁過去,告訴大家我知道的那些年、那些事。

  “難道你不想告訴大家,關于他的故事嗎?”突然,男孩竟猜中了我的心思,那一刻,我五味雜陳。

  “我一個普通的老百姓能做些什么呢?”

  “不過是異想天開的事,平凡的人也可以擁有不平凡的故事,就像他,對不對?”男孩知道我心里久久放不下“他”的事,那雙清澈的眼睛告訴我,不應該再逃避。

  “拍一部關于他傳奇的大電影吧!”我緩緩而出,語氣顯得也太沒自信了,說出這句以前不敢想的話,既輕松又沉重,人一旦懷舊,總想著穿越回過去,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將這些記憶化成電影,嵌入每個人的心里。

  “我們想到一塊去了,算不算志同道合?”男孩蹦蹦跳跳了起來,原來他對電影和歷史也有一種深深的執(zhí)念。

  “孩子,好好學習,夢想總有一天會開花?!泵鎸δ泻⒌南敕?,除了驚訝這么小的年齡擁有這么大的夢想,我還能做的就是安慰他,我無法想象一個孩子說要追求大電影的夢想,畢竟現(xiàn)實還是現(xiàn)實。

  他在我眼前撲閃著那雙大眼睛,似乎在暗示要發(fā)表一下意見:“你看過劉德華演的《五億探長雷洛》嗎?”

  現(xiàn)在的孩子比我們那個年代強多了,知識接觸面也豐富,一看就是華仔的粉絲,言外之意分外明顯:“你的意思是讓無線五虎飾演民國五虎上將?”

  “那……還有誰能駕馭這個亦正亦邪的角色呢!”他沒有反問我的意思,而反對自己選角色有一番獨到之處。

  人總要有理想,萬一實現(xiàn)了呢,我也不能一直潑人家冷水,看他都到選角色的步驟了,還是要以鼓勵為主:“這個人選不錯,我怎么沒想到,有遠見,就他!就他了!”

  “我就知道你在敷衍我,不過我要告訴你,我的眼光可好了……”

  “這你都看出來了?其實……就怕君生你未生,你生君已老……”我嘆息這樣卓越的好導演怕還沒問世,這個歷史始終不能真實地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

  “我努努力唄!”自信而又堅定,我仿佛看到了希望,但一低頭又見證了殘酷的現(xiàn)實,這句話竟出自一個十多歲的孩童。

  “你!?”我用詫異的目光,呆呆地望著他,心里有些不可思議。

  “有您提供的信息資料,劇情大綱我已胸有成竹?!?p>  我竟沒想到,他把我剛才在臺上說的話全記住了,還衍生出要寫劇本和拍電影的想法,這一切竟然是一場等退場后在此“埋伏”我的“陰謀”。

  “人小鬼大,電影可是經(jīng)過人工創(chuàng)作,哪有那么簡單。”

  “你的意思我懂,歷史是一場人類的PK賽,只要符合標準的都可以參加,失誤再所難免,告訴大家什么是真相,讓人類文明的腳步更加強大?!?p>  我一大把年紀竟沒有他那般見識,不由心生敬佩,眼神泛著一絲淚光,希望三生有幸將來還有機會碰面,便問道,“孩子,你姓什么?”

  “姓張。”

  聽完,我心里可高興了,張姓導演都是拍好電影的高手,這孩子未來可期,心里已有百分之十的把握,一時興起脫口問道:“提前預祝張導票房大賣可好?”

  “不!這才是重中之重?!蹦泻⒂檬置呐K的位置,真誠地說道。

  望著他,眉宇間的堅定,言辭中的豪邁,似乎想到了自己年輕時的那種不羈,人生匆匆,額間爬滿了歲月的痕跡,也是時候把肩負的責任交給下一代。

  “此事就拜托您啦!”我雙手抱拳,以示致敬。

  我抬頭瞧了瞧天色,把機子扛上了車,轉(zhuǎn)頭對孩子說道:“上車,我送你回家……”

  “好嘞!”孩子動作挺利索,一轉(zhuǎn)眼就鉆進了“副駕駛”。

  “坐穩(wěn)了!”我鼓足了氣,大喊一聲,“啟程!”

  孩子樂開了花,不,是臉上又爆開了一顆青春痘啊。

  “吳伯,開頭就讓男主角登場怎么樣?”

  “會不會太快了,總得讓觀眾有一種抑揚頓挫的視覺沖擊吧?”

  “那你覺得讓誰先出場呢?”

  “我覺得吧,還是讓老百姓先出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家國不幸,受苦受難的還是他們啊……”

  “那他呢?”

  我打開大燈,卯足勁,正視前方。

  山水迢迢總相逢,入夜時分故人來:

  他赤膽忠心促抗戰(zhàn);

  他單槍匹馬闖西安;

  他血染沙場氣化紅;

  他棄官從商仿范蠡。

  而今歲月成空,獨留我冷夜憶往昔。

  ……

  ……

  一束光從高處射下,一臺戲粉墨登場。

  “卡!卡!卡!”導演一摔對講機,直接跑過去和演員親自對接。

  “怎么了?”

  “怎么突然喊停了?”

  “我不知道……”一眾工作人員竊竊私語。

  “你怎么回事?”導演一閃來到了跟前,第一句話,就開始質(zhì)問。

  “張導,他是大明星,留個面子唄!”旁邊已經(jīng)開始有人小聲提醒。

  “我不管你是誰,記住你演的是誰?等華仔來了,你還是這種狀態(tài),I will fire you.”

  “張導,別生氣!”統(tǒng)籌趕緊進了協(xié)調(diào)小組,神情有些緊張。

  “這段歷史他有沒有提前做功課?歷史人物有那么好演嗎?當時資方塞人進來的時候,分明說他不是這樣的?!?p>  統(tǒng)籌慌了,開始鏡頭前的調(diào)解工作:“是是是……給點面子、給點面子。我立馬叫他改正,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喝口茶。”

  “大家先休息一下,你,幫演員整一下服化;你,去買一些飲料……”

  導演丟下一句,便撤出了“前線”,回到了自己的陣地:“讓他從男主角進場前重頭開始順詞……”

  “這導演脾氣怎么這么大?”另一邊,坐在椅子上的“大卡”開始發(fā)牢騷,好歹從藝十年來還沒見識過當面訓斥的導演,要是被哪家小報拍了去,到時得拿一大筆錢做公關樹形象。

  “一個新晉導演,想憑著這部大電影沖擊金像獎。”機靈的女助理從副導演那打聽來了消息,掌握到了導演的一些喜好。

  “就他這個性,就是真的歷史人物來演,也很難拿獎吧!”大卡很傲慢地回了過去,嚇得一旁扇風的女助理直冒冷汗。要知道這話傳到張導耳邊,這角色肯定要吹,一個混了這么多年演技都沒有絲毫改變的演員,靠著僅有的一絲人脈進了組,還沒學做好人品,成天想著耍大牌。

  “嘿,這您還別說,聽說這部電影張導有備而來,是為了紀念一位故人,承其所托,十年磨一劍,請的編劇、后期都是大名鼎鼎的團隊?!?p>  “故人?”大卡眼睛一瞥,看到了海報上那個老者的側(cè)顏,難不成是為了紀念他。

  電影的海報主色為黑白,代表著老者已逝,從外形輪廓上看并不是男主,他究竟是誰?和導演有著什么關系呢?他縱觀全局,是掌控?還是觀摩?

  “那也不能隨便罵人吧!”

  “哎喲喂!我的陳老師??!打是親罵是愛,這道理您不懂???”

  “就你嘴甜,好吧,這次原諒他了!年紀輕輕,也不好混,不能太難為人家,對吧?”

  “是是是,陳老師大人有大量,說的都對。”女助理趕緊將劇本遞過去,回身后擦了擦滿頭大汗。

  ……

  電影結束語上寫著一段文字,他是一個普通的、有過一面之緣的老人,他是走在每一個角角落落的鄉(xiāng)村露天電影放映志愿者,他也是一直為偶像感恩、吶喊的老粉頭。僅此紀念!

  ……

 ?。ü适略醋?011.07.29 浙江在線新聞網(wǎng)站)

   1936年12月8日新職成為導火線

  前情:蔣介石飛抵西北實地考察,眼見陜甘邊境張、楊“任務”失敗,轉(zhuǎn)而調(diào)遣中央軍,任命蔣鼎文為西北“剿總”前敵總司令。

  西安——張學良、楊虎城辦公室

  “司令,南京政府有消息了,何應欽主張討伐張楊,準備調(diào)動中央軍和飛機即日進攻西安?!?p>  “司令,有人到了!”

  “這么快?他帶了多少人?”

  “只身一人,并無隨從?!?p>  “見或者不見,我自有考量,先安排先生住下?!?p>  “先生一下飛機,就去了委員長那兒?!?p>  “升了官,當然得面圣感恩,不意外?!?p>  “也好,如今能安撫委員長的,唯有他一人能也?!?p>  張楊兩人的談話,頗有一些意味深長。

  ……

   12月9日下午張、蔣第一次會面

  前情:西北剿總有東北軍20萬,17路軍4萬,馬鴻逵部2萬,馬步芳部1萬,蔣介石直管中央軍胡宗南部3萬。按總兵力計算,蔣鼎文的軍權實際上已經(jīng)架空了“副總”張學良,使得張學良有些左右為難,搖擺不定。

  “首先,得恭喜銘三兄高遷?!?p>  “委員長抬愛,不敢當,我已當面謝辭,漢卿兄不會在怪我奪人所好吧?”面對張學良的道賀,蔣鼎文心里十分明朗,沒有面露一絲雀躍之喜,倒是對他的突然來訪,提起了幾分精神。

  “哪里!哪里!兵家常事,向來都是能人居之。不知委員長身體如何?”張學良在摸透蔣鼎文的態(tài)度之后,便詢問起蔣介石的情況,倒也不負兩人昔日的“兄弟情”。

  “委員長身體安康,只不過情緒有些低落?!笔Y鼎文洞察到張學良已知自己和蔣介石昨日碰面之事,不管何意,倒是可以看做拉拉家常之類的普通關心。

  “那好……那好……”說完,張學良心中那份久久難安之心,倒也是平息了不少。

  蔣鼎文見張學良談話間有些尷尬之色,話鋒一轉(zhuǎn),拉開了另一個話題:“我猶記得35年廬山集訓,農(nóng)歷除夕之際,你我和顧祝同同居一室,圍爐夜話……”

  “記得,記得。我當時因國難家仇顯得有些義憤填膺。還對你和老顧哭訴說:兩位兄長,長此下去,那還得了?”當時,張學良身負國恥家仇,又離鄉(xiāng)背井,委員長任命他剿匪,然彈盡糧絕,后備不足,苦不堪言。

  “此事,我也上報過委員長,然國力之空虛,望漢卿兄體諒?!?p>  “銘三兄能體恤委員長之不易,觀大局,實乃國之有幸。如今走到這般局面,你仍不顧個人安危獨自一人奔赴西安,委員長果然沒有看錯人,反觀我這個平日里稱兄道弟之人卻……”

  “汝之不易,亦能諒之?!笔Y鼎文耳聞張學良的自責之聲,順口感嘆道。

  “銘三兄,漢卿慚愧!”

  此次趕赴西安,蔣鼎文也洞悉張學良的心思,不敢多問,恐生嫌隙,只是大家猶豫不定,并非良策。

  “我心中有一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銘三兄,請講……”

  “委員長下令,不日,陳誠、衛(wèi)立煌、陳調(diào)元等悉數(shù)趕往西安。眼下你們打算如何?”蔣鼎文故意透露出一絲委員長的秘密安排,尤其是話中的“你們”包括了張學良和楊虎城兩人,見漢卿猶豫,倒是提醒了他,不妨再與楊將軍商議商議。

  “我與委員長,只不過在‘攘外與安內(nèi)’的次序上有些分歧……”

  蔣鼎文聽聞張學良的主見,眼見國難臨頭,理應聯(lián)合國內(nèi)一切力量抗日,首當其沖就是說服委員長,倒也安心了不少。

  ……

  華清池晚宴

  前情:【西安十日下午八時電】蔣委員長派蔣鼎文為西北剿匪軍前敵總司令,衛(wèi)立煌為晉、陜、甘、綏四省邊區(qū)總指揮,陳誠日內(nèi)赴太原,將以軍政部次長名義,指揮綏東國軍各部隊。邵力子、楊虎城十日晚在新城大樓宴來陜將領,邀各界作陪,到60余人,盡歡而散。陳調(diào)元十日晚到西安。蔣鼎文對剿匪總司令職表示謙辭,但愿短期內(nèi)在陜幫助進剿。

  12月11日下午,蔣介石已犒勞將士為名在華清池設晚宴,張學良、楊虎城,悉數(shù)已赴西安的各大將領都參加了。

  宴席流觴,燈紅酒綠,一派紙醉金迷之勢,卻又暗藏殺機。

  席間,蔣介石樂呵呵地拉攏蔣鼎文和張學良,笑著舉杯道:“漢卿,現(xiàn)在銘三來了,我知道你們二人意氣相投,我命他到此協(xié)助你,今后剿匪軍事,我派他為前敵總司令,總部設平?jīng)?,由你指揮他,再由他轉(zhuǎn)知于學忠、楊虎城、朱紹良、衛(wèi)立煌各總司令辦理,限你們在三個月內(nèi)肅清。”

  “委員長抬愛,漢卿竭盡所能,不負眾望?!睆垖W良端起酒杯回敬道。

  “張副總,可得多多教導,銘三一定全力以赴?!鄙砼缘氖Y鼎文也舉起手中的酒杯向張學良示意。

  “不敢當、不敢當,漢卿愿為委員長效力?!笔Y鼎文言語的附和,讓張學良瞬間開始緊張起來,謹慎地轉(zhuǎn)移焦點。

  “很久沒有看到漢卿的風姿了?!笔Y介石提及過往,是希望張學良能感恩彼此的兄弟情,齊心協(xié)力。

  “委員長過譽了!”張學良一直謙卑著答復。

  “好!今晚,就由你代我好好招呼諸位。”蔣介石還是一如既往將重點放在了張學良的身上,雖然是自己辦的夜宴,但他把張學良推上了主席臺。

  “張副總,這邊請?!?p>  “去吧!西安,這里還是由你說了算的。”一句話,讓張學良置于不安的狀態(tài),暗示了蔣介石把他當兄弟,甚至可以讓出主人的位置。

  張學良無奈之下,只有按照委員長的話,融入了簇擁的人群。

  ……

  “蔣司令,今夜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p>  “楊將軍,似乎有些許不悅?!?p>  “何以見得?!?p>  “敬酒時,漢卿兄并沒有帶他一起過來?!笔Y鼎文之前就用“你們”兩字試探,楊將軍的“缺席”似乎意味深長。

  “楊將軍一定是忙著招呼其他來西安的朋友,所以……”

  未等那人說完,蔣鼎文把話題截了去:“不管有沒有情況,你都得多注意周遭,有任何問題立即上報?!?p>  “是!”侍衛(wèi)領了命匆匆而去。

  這一幕,正好被蔣介石看在眼里,蔣鼎文一直是個忠心護主的耿直個性,任何場面的細節(jié)都難逃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神。

  “銘三啊,有時太過謹慎,不好!”

  “今晚,委員長盡管暢飲,屆時由我護送你回去。”

  “宴會過半,以你多年對漢卿的了解,今晚形勢如何?”蔣介石小聲地對一旁軍姿筆挺的蔣鼎文問道。

  “尚不明確。”蔣鼎文望了望四處的警備,淡淡地說出四個字。

  “銘三啊!多慮了,漢卿的個性,我了解,只要稍微加把勁,他會聽進去的?!笔Y介石對自己這個拜把子的異姓兄弟,多少還是能掌握的,此刻對于一貫多愁善感的蔣鼎文,其言語間多了一絲不屑。

  “愿如委員長所訴?!笔Y鼎文的面色一如既往,沒有任何改變。既堅持了自己的立場,也不得罪上級的意念。

  “大局如是,今晚可以安眠?!闭f著,委員長嘴角略微有些上揚。

  看似風平浪靜的晚宴,在一片喧嘩聲中結束,但誰都沒有想到,蔣介石以為勝券在握,張楊不會起事,準備反撲之際,距離《大公報》發(fā)行不到半天的時間,報紙上命令的發(fā)布者和受命者全都成了階下囚。

  西安變天了。

   12日下午四時,事發(fā)后張學良第一個去見了蔣鼎文。

  見蔣鼎文不動聲色地坐在椅子上,張學良走到他面前,輕輕說道:“銘三兄,讓你受驚了,對不住!”

  面對張學良的問候,蔣鼎文倒也豪爽,回應道:“這種大事,個人受驚算得了什么?!?p>  當張學良問起蔣鼎文對今日之事的看法,蔣鼎文問道:“我十分理解和同情你那份國恥家仇,急于抗日之心,但你知道委員長是不是也和你一樣是抗日的呢?”

  張學良記得第一次會面,兩人有聊到這個話題,為了證實他去過蔣介石的住處,他很肯定地說道:“我看過他寫的日記,他是要抗日的?!?p>  蔣鼎文了解到張學良并沒有殺蔣的意思,而且兩人對待抗日的主張是一致的,強調(diào)雙方只是在攘外必先安內(nèi)的次序上有些分歧,繼而又問道:“抗日不是兒戲,各方面須充分準備,豈能倉促?我國地廣人多,國弱民貧,情勢復雜,是否需要委員長來領導呢?”

  “當然?!睆垖W良語氣堅定。

  “既然如此,有委員長在,則有抗日之一日,國恥家仇,亦自有報復之一日。如果無人領導,則一切無望矣。”

  張學良聽完有些激動,他當然需要蔣介石的領導。

  蔣鼎文的意思是既然希望由蔣介石領導,就要確保他的安全,眼下我們這批中央文武官員統(tǒng)統(tǒng)做了你的階下囚,但軍隊還在城外,說不定幾個小時后,連你的安危也成了問題,很快變成了別人的俘虜,那時若自身難保,再想保證委員長的安全就難了。

  蔣鼎文的一番話,讓張學良徹底醒悟,拍了拍他的肩膀:“銘三兄,你的話,我明白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經(jīng)過一而再再而三的會面聊天,蔣鼎文也看清了事情的全局,只有做通了張學良的思想工作,才能和平解決。于是,他想到了一個關鍵人物——鮑文樾。

  鮑文樾,時任西北剿總總參謀,曾是張作霖的舊部,此人足智多謀,有諸葛之稱,現(xiàn)一直輔助張學良決策。

  事態(tài)嚴重,不能坐以待斃,如何找到他,成了蔣鼎文目前最為頭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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