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可真是自己的財神爺,劉朝陽心想。
本來在今晚之前,他提前閱讀了大量權(quán)威的有關(guān)在“三葉”大陸上爭霸的那幾個家族的刊物,他們的股票、資金流向、軍隊調(diào)動、戰(zhàn)前準備、對外宣傳,通過這種種信息,他將預(yù)判戰(zhàn)爭的結(jié)果。
一場戰(zhàn)爭的勝負是可以算出來的,劉朝陽相信這一點。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的關(guān)鍵是,抓住主要矛盾,舍棄次要矛盾。
對他們來說,真正重要的,永遠是利益。
為了利益,他們甚至可以表面上打成一鍋粥,背地里卻坐在一張桌子前,邊喝茶邊討論如何瓜分股市散戶們的錢。
因此,聰明人甚至可以通過誰提前做好了戰(zhàn)勝的準備,誰又提前做好了戰(zhàn)敗的打算,跟著莊家狠狠撈一筆錢。
但這終究是門風險大過天的買賣,劉朝陽承認,他有賭的成分。
但現(xiàn)在,卻有一門兒近乎百分之百賺錢的生意擺在自己面前,傻瓜才去跟著賭那個。
竟然有人敢跟李信玩兒這種游戲,劉朝陽差點笑出了聲。
作為李信的靈魂摯友,號稱最了解這個男人的人,只要李信下場的比賽,劉朝陽百分之百跟賭。
反正就算他參加的是自由搏擊單人比賽,那劉朝陽無腦壓對手贏就是了。
自己基本上已經(jīng)是穩(wěn)贏的局面,現(xiàn)在需要考慮的只剩下如何擴大戰(zhàn)果,贏到最多的錢。
現(xiàn)在李信的賠率大約是一賠七,不過劉朝陽不急,等到雙方戰(zhàn)隊亮相的時候,這個賠率估計還能再高點,他等到那時候再買也不遲。
所以劉朝陽現(xiàn)在無所事事,坐在吧臺邊一邊喝著沒酒精的飲料,一邊朝過往的兔女郎吹著口哨。
每個被他騷擾的服務(wù)生看一眼他穿著高中校服手持果汁的登徒子模樣,都在心中大大地翻起白眼。
楊清語默默走到劉朝陽身邊。
她一只手死死攥住斗篷的衣襟,重新把遮臉的兜帽又戴了回去。
“喝么?我請你?!?p> 劉朝陽又叫了一杯果汁。
“……你們想要我的什么?”
劉朝陽邊喝著飲料,裝出一副沒聽懂她說話的樣子。
楊清語咬緊下唇,她的內(nèi)心正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zhàn)。
最后,她死心了一樣抬起頭;劉朝陽從她的眼睛里看不見一絲波動,仿佛在訴說著另一個毫不相干之人的故事。
“……我的身子你們可以盡管拿去……但先說好,我已經(jīng)被無數(shù)男人上過……可能有幾十個;你們大可以嫌我臟,我也可以繼續(xù)回到那個地方去……”
劉朝陽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抓了一下。
他用喝東西來掩蓋自己面部的表情變化;他盡量通過口腔中冰涼刺激的味道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則,這過于沉重的氣氛會把他壓得難以呼吸。
一杯子的飲料終究還是被他一口氣喝干了。
他將杯子放回吧臺上,盡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你還是問李信那家伙去吧,畢竟整起事件都是他拿的主意,我就是個跟班兒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朝陽不敢正視她的眼睛;雖然他裝作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但一個是他的摯友,另一個怎么說也曾是他的同學(xué),關(guān)于這件事他怎么可能沒有一點想法。
但那又能怎么樣呢?
鐵一般的事實已經(jīng)烙印在每個人的心底,說再多漂亮話又能改變什么呢?
“哈哈哈,沒有關(guān)系啦,你只要和你哥哥再像以前那樣生活就好,我相信李信他肯定也是這么想的……”
可是,真的還能回得去嗎?
這是個程序錯誤的世界。
上位者對下位者有著絕對統(tǒng)治的權(quán)力。
規(guī)則不能約束人類的獸行;正相反,它把獸行合理地、無限地放大。
這樣的社會不能稱之為社會,只是一片叢林。
每一起悲劇的發(fā)生,每個人都是幫兇,包括他劉朝陽和李信,他們無可奈何。
“呵,呵呵……”
從楊清語的笑聲中,他分明聽到了嘲諷的意味。
在她看來,他和李信、林龍都是一伙人。
都是站在食物鏈上級的掠奪者。
林龍掠奪著尊嚴、希望和愛,帶來的是恨;李信掠奪的是恨,帶來虛假的希望和虔誠地被奴役。
于是,劉朝陽如此論證道。
不管每個人的真實想法如何,一切妄圖的救贖都是虛妄。
在這個程序錯誤的世界里,只有這樣的嘲諷才是程序的正確。
“明白~那容我先行告退;我會靜候李信的凱旋,然后聽從對我的發(fā)落~?!?p> 楊清語以一副愉悅的語氣,畢恭畢敬地說道。
隨后她起身離去。
“正義……”
劉朝陽再也偽裝不下去了;他咬緊牙關(guān),顫顫巍巍地說出這兩個字。
楊清語停下了腳步。
她緩緩轉(zhuǎn)身;那是她第一次露出正常人一樣的表情。
“正義,有什么應(yīng)該被嘲笑的?”
劉朝陽大聲吼出這句深藏在心中的話。
“就算這個世界的程序錯誤的,就算每個人的命運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了……”
“但是正義,到底有什么該被嘲笑的地方?!”
“…………”
在場的每一個人,無論是他劉朝陽,還是林龍,蘇小楠,徐雅雅,應(yīng)雙魚,楊清語,福雷斯的老板,外面那些賭徒。
誰都可能在這場決斗中撈到好處;當然也有可能是壞處。
但只有李信;對他來說,無論輸贏,都是壞處大于好處。
過去,他的正義,就像他的戰(zhàn)斗風格一樣明快。
但劉朝陽敢肯定,這樣的正義,在這樣的社會里沒法維持多久。
他想,或許李信也知道。
他這把快刀子,總要在這灘泥淖里變鈍。
無聊的道德矛盾會一步步拖累他的思考。
或許有一天,他將為此而送命。
但那又怎么樣呢?難道為此就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嗎?
那是不可能的,李信肯定還要繼續(xù)前進。
而只要李信還活著,他就會一直看下去。
他會在一旁充當一個見證者;或許李信會死在他前頭,那么他就能去參加李信的葬禮,然后在他的碑上親手刻一段墓志銘:
此處埋葬的是,一個曾經(jīng)在這樣的世界里幻想正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