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寧靜中的暗流
馬幫對于一位成年修士的到來自然是舉雙手歡迎的。凡人看不透修士們的修為，他們對于仙師的實力只能通過外表來判斷，沉穩(wěn)可靠還有大門派弟子風范的杭霄凌瞬間成了馬幫眾人的定心針。
杭霄凌平易近人，與他們閑聊了幾句便得知了馬幫的行程，“你們是要去平溪州？那真是太巧了。”
傅瀲瀲看著火光的對面杭霄凌正氣的臉，“杭道友，此話怎講？”其實他修為比傅瀲瀲高一個大境界，若是從禮數(shù)考慮，傅瀲瀲理應叫他一聲前輩。但傅瀲瀲看著他年輕的臉總覺得叫前輩怪怪的，厚著臉皮稱呼對方為道友，杭霄凌也沒有介意。
杭霄凌總帶著幾分儒雅隨和的笑意，叫人心生好感：“我此行的目的地也正是平溪州?！?p> “不是說剝皮妖在東水州出沒？”
“門內(nèi)最新的消息，平溪州境內(nèi)已經(jīng)出現(xiàn)受害者了，師門命我去聯(lián)合翠微齋的弟子，務必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p> 這番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傅瀲瀲卻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什么？！連平溪州也出現(xiàn)了？”也不知臨溪鎮(zhèn)情況如何，即使知道那剝皮妖只挑貌美之人下手，然而消息來源也只是大道聽途說，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萬一這種神秘妖魔獸性大發(fā)開始隨意屠戮可怎么辦？
關心則亂，傅瀲瀲一下子焦急了起來。
杭霄凌見她這個樣子，心里頓時明白了七八分，“小傅姑娘可是在平溪州有親屬？”修士因為壽命悠長，極少會與凡人結(jié)交，能讓他們牽掛的也就只有在凡界的親眷了。
傅瀲瀲心不在焉道：“對，他們住在龍背山的臨溪鎮(zhèn)，我此番下山就是為了回去探親的?！?p> “既如此，龍背山離翠微齋很近，在下順路將小傅姑娘送到臨溪鎮(zhèn)也無妨?！?p> “嗯。”傅瀲瀲心中惦記著藺翁與劉叔一家，嘴里答應的含糊，“那就先謝過杭道友了?！?p> 杭霄凌溫和地笑笑，見她心事重重，也不再言語。
回到馬車上，傅瀲瀲闔衣躺在簡易的鋪蓋上，卻睜著眼睛難以入睡。一邊的傅云樓仍然保持著五心朝元的姿勢，靈力流轉(zhuǎn)不息，連帶著傅瀲瀲的靈氣也活躍了起來，更加的讓她睡不著。
其實成為修士之后，只要沒有太大的靈力消耗便不會覺得疲倦，傅瀲瀲干脆坐了起來，與傅云樓面對而坐，也開始運轉(zhuǎn)靈力。因為她非武修，平時修練的也不是身體，所以這樣的方式對她來說收益不大，但卻可以快速的靜心寧神，拋卻雜念。
“云樓，那種妖物來去無蹤，手段殘忍。你說它們?nèi)f一狂性大發(fā)，會肆意屠戮凡人嗎？”小姑娘坐在翠綠的靈氣團里，小聲地問道。
傅云樓眼皮也未抬，“不可能?！?p> “為什么？”
傅云樓回答的如此干脆，傅瀲瀲忍不住想要反駁幾句，“難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妖獸？”
“不知?！?p> “那你憑什么說——”
傅云樓倏然睜開雙眼，兩顆隕星魄在白色靈氣的加持下變成了兩渦旋轉(zhuǎn)的星河，在這黑漆漆的夜晚像兩盞小燈籠似的奪目，怪不得他一直閉著眼睛。
“別的地方我不知，但是龍背山上千年來都有上瑞龍脈鎮(zhèn)守，山脈范圍內(nèi)不會滋生鬼魅邪祟，兇惡妖怪也不愿輕易踏入瑞龍領地。如今龍脈雖然不在了，但余威猶存，還可保護此地近百年歲月?！?p> “因此，若真的是妖獸作祟你大可安心，臨溪鎮(zhèn)很安全?！?p> “那真是太好了?！备禐嚍囬L舒一口氣，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他的話語里還有隱藏要素，“等一下，好好的龍脈為什么突然不在了？”
這種在地底下的東西，還能說沒就沒的嗎？？
傅云樓又將眼睛閉了起來，兩盞小燈籠也隨之消失了。
“嘁，不說就不說?！备禐嚍囶D覺無趣，想想又覺得龍脈這種東西離自己太過遙遠，橫豎都與她無關，轉(zhuǎn)眼就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后了。她悄悄摸出了那幾個螢籠，擺放在車廂四角。綠色的螢火在籠中一閃一閃，將竹籠變作了一盞燈籠，看起來甚是有趣。
放到最后一個螢籠的時候，似乎因為被她磕壞了，那窄小的木圍欄缺了一個口子。隨著一根木條“吧嗒”碎裂，里邊的螢火蟲紛紛逃竄了出來。
“哎呀?！备禐嚍囕p呼一聲。
本以為它們就要逃跑了，沒想到這幾團驚慌的小光點閃了閃，似是被靈氣所吸引，繞著傅云樓的靈氣團飛舞起來。傅瀲瀲伸手去捉它們便靈活的躲開，并不打算飛走。
傅瀲瀲心下大奇，又故意打開了另外一個螢籠。
第二群小不點也獲得了自由，仍然沒有逃離，而是停留在了這個小小的馬車廂里，以傅云樓為中心歡快的飛舞。
第三群，第四群……
最后，這小小的一方車廂里熒光點點，如夢似幻。某人眉頭雖然輕微皺起，卻忍耐著沒有將這些蟲子揮開，讓傅瀲瀲享受了一晚上的美麗熒光。
……
隔天早晨，傅瀲瀲偷偷將昨晚的場景畫了下來，夾在了自己珍愛的小畫板中。
商隊一早便出發(fā)了，杭霄凌沒有馬匹，便坐到了傅瀲瀲他們的車廂里。傅瀲瀲將原本的位置讓給了她，自己坐到了傅云樓身邊。云樓身上涼的很，貼的近了怕是要感冒，于是她盡力與他保持了一指的距離。
杭霄凌十分友善且健談，與傅瀲瀲講了許多他游歷時遇到的事。傅瀲瀲這些年來第一次接觸聞心樓以外的修士，對他說的那些內(nèi)容都感到十分有趣，心里不禁覺得能有同道相伴真實太好了。
“杭道友，你本可以御劍先行的，這次還要麻煩你和我們共乘一車，真是不好意思。”
杭霄凌連忙道：“這是哪里的話，傅姑娘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為，可見天資了得，在下與你結(jié)交以后多個朋友多一份照應?！毙「倒媚锖捌饋肀刃「档烙延H切多了，傅瀲瀲受用的很。
傅瀲瀲覺得他為人和善又會說話，看起來似乎是個值得結(jié)交的朋友。于是她對杭霄凌友好的笑笑，默認了這層朋友關系。
馬車“咯噠咯噠”前行著，杭霄凌撩起簾子探頭看了看，說道：“也不知這馬車還有多久能到平溪州?！?p> 傅瀲瀲笑著回答：“昨日白天我在剛?cè)霒|水州時，就聞見一種好聞的花香味，昨日晚上卻又聞到了那種香味，說明我們還沒有走出它生長的地界。按照這樣算來，路還長著呢?！?p> 杭霄凌點點頭，也笑著應和道：“傅姑娘年紀雖小，思考的角度倒很新奇?！?p> 二人談笑風生，旁邊的傅云樓卻始終不發(fā)一語，杭霄凌見他冷淡，便也識趣的沒有上去主動搭話。
就這樣又行了半日，馬幫漢子們照常停下休憩。
傅瀲瀲三人留在車廂里，突然聽見外面?zhèn)鱽磬须s的叫嚷聲，這些魁梧的漢子們不知看到了些什么，紛紛驚呼起來。杭霄凌率先下車查看，傅瀲瀲剛想跟上，被一只冰涼的手抓住了胳膊。
“深思熟慮，不要莽撞。”傅云樓冷冷道。
“哦……”感覺自己被嫌棄了，傅瀲瀲有點沮喪。
下車以后，她總覺得傅云樓這話有點別樣的意思，可是馬幫的漢子們亂作一團，她只好將這事暫時擱在一邊。那二十來個漢子圍在一處，到處都是粗壯的胳膊大腿，她費了好一番勁才鉆進了人群，看見了人群最中間身著白袍的杭霄凌。
“杭道友，怎么了?！彼贿厗栔鸵祛^去看，杭霄凌卻抬手擋住了她的視線。
“小傅姑娘，你……還是別看為好?！?p> 空氣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讓傅瀲瀲聯(lián)想到放了好久的臭肉，她一手捏著鼻子執(zhí)著的說：“修道之人還怕這些？你就讓我看吧?！?p> 杭霄凌無奈，只能撤開手臂。一具布滿蚊蟲的尸體赤裸裸地躺在道路邊的草叢中，只剩下一些黃紅相間，被野獸啃剩的肌理組織，原本覆蓋在上面的皮肉全都不翼而飛。雖然干癟了，對她來說還是骨架高大，大概是個成年男子的尸體。
“這，這是！”她捂住口鼻，努力咽下洶涌而來的反胃之感。
馬幫大鍋頭沉聲道：“兄弟們找地方便時看見的，最近東水州往來的人少了許多，這倒霉鬼也不知在這躺了幾天?！?p> 傅瀲瀲強忍著不適，蹲下身來研究那干癟的肌肉組織?？拷院螅w的味道熏得嗆人，她施展草木靈力出來才勉強凈化了一下四周的空氣。尸體的面龐著實駭人，饒是她膽子再大也不敢仔細觀看。選擇性地看了看暴露在外的胸腔和四肢，她發(fā)現(xiàn)了一些腐敗的痕跡，但是面積并不大，這說明這具尸體應當是不久前才被丟棄在這里的。
但她畢竟不是這方面專業(yè)，也只能保守估計不超過兩天。
“杭仙師，現(xiàn)在怎么辦？”馬幫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杭霄凌，他既是為此事而來，必會對此有所安排。
杭霄凌卻一副為難的樣子，“看樣子確是剝皮妖所為，只是這妖孽早已離去多時，我如今也追蹤不到它的方位了?！闭f著他從懷里掏出一柄靈劍來，抬手一拋。
靈劍在空中綻放出光華，像一根指針一樣緩緩地轉(zhuǎn)了兩圈，又降落下來。
杭霄凌收了靈劍寬慰道：“有個好消息是，根據(jù)在下方才的探查，這附近已經(jīng)沒有了妖異的氣息，大家可以暫時放心?！?p> 他的話宛如一劑強力定心針，讓這群緊張不已的漢子們都松了口氣。
杭霄凌最后說道：“如此，大家便趕緊上路吧，不知平溪州那邊情況如何，在下有些憂心。”
漢子們聞言紛紛散去牽自己的馬匹，大鍋頭慢下了一步，對著身邊的馬幫漢子吩咐道：“也是個可憐人，不知他家里還有沒有妻兒老小。你去車上拿兩卷席子，將這尸首包了，路過城鎮(zhèn)的時候放到官府衙門去。”
傅瀲瀲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是?！蹦邱R幫的漢子只怕妖怪，并不懼尸首，干脆利落的將尸體卷了拖在馬匹后面，一行人繼續(xù)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