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使大人知兵事
聽見不遠傳來開道鑼鼓，知道趙佶等人就要到了。
等看見黃羅傘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視線中，李宗瑞便收起小人嘴臉，對左安世陰險壞笑道：“老左啊?！?p> “末將在！”
“你要倒霉了?！?p> “啥，天使您啥意思？”
“官家就要到了，若是見我還被阻攔在門外，你說會怎么樣？”
“啊，你、你、你，是你自己不進，可不關(guān)末將的事兒?！?p> “我讓你驅(qū)散王家仆從了沒有？”
“讓了。”
“你動手了嗎？”
“啊，這，您也沒急著催啊，反倒竟在這里胡說八道?！?p> “我有沒有說，他們攔了天使的路，本天使進不去。”
“這，你是說了，可人家沒怎么著您，是你自己不著急進啊?！?p> “哎，眉兒姑娘為證，我嚇唬了你半天，你都不為所動，就是不肯護著本天使進門。你說，若是官家見了欽命天使，還帶著宣和印璽和五十名御營將士，卻始終進不了王家的大門，會怎么想梁師成，會怎么想王黼，又會怎么想你呢？”
“你、你、你栽贓陷害！”
“廢話，梁師成王黼，本少爺都給陰了，載你的臟又算個屁！現(xiàn)在了解我了吧，本少爺是不是很睿智、很英明？多穿點，北方冷，甲胄要結(jié)實，女真人的刀子厲害。哎，還是這么善良，居然對你們也如此關(guān)懷備至、細心呵護啊?！?p> “??？末將錯了，天使饒命??！”
左安世和五十名左班殿直，一齊跪倒在天使腳下。
“陰險?！?p> “死丫頭片子?！?p> 世上是否有人多智而近妖，可以運籌帷幄一步十算？
當然有，先秦鬼谷子，大漢張子房，三國諸葛亮，明初劉伯溫。
李宗瑞顯然不是，他不過是仗著先知先覺，有點小聰明還非常不要臉。
因為知道王黼的下場，才不慫了敢打王黼孫子。
因為知道有李師師、吳敏護著，所以才敢面君。
因為知道趙佶的本性，所以才會耍潑皮，當然這也是他的本性。
因為梁師成和王黼步步緊逼，才會放手一搏。
因為知道梁師成和王黼的隱私，才能下死手坑他倆，順便給李家在京城立字號。
因為左安世陽奉陰違，所以順手推舟，連他和五十個左班殿直一起坑，正好給梁師成和王黼再加點料。
因為自己進不去王黼家大門，當然也不敢進，誰知道進去以后會不會被打悶棍？所以就由著王家清理犯罪現(xiàn)場，然后把趙佶的怒火再燒旺點兒。
因為得罪了御營，就很可能會犯了禁軍的眾怒。別說未來自己老子還要使喚他們，萬一有個膽大包天之徒，為了報復(fù)給自己來個埋伏，恐怕會小命堪憂。
所以等趙佶怒火中燒，要先收拾左安世等人的時候，李宗瑞一句“內(nèi)廷水深，盤根錯節(jié)，忠奸難辨，使功不如使過”，便既忠了君又進了讒言，還順便收買人心救了五十一條性命。
先是不知不覺被李宗瑞坑得十死無生，左安世等人自然畏若鬼神。然后出乎意料讓李宗瑞一言絕處逢生，左安世等人自然又感恩戴德。
因此，看著李宗瑞的眼色行事，自左安世以下所有侍衛(wèi)，一個個都恨不得伸出舌頭，將梁師成和王黼家的隔墻全舔一遍。
不出意料，不僅找出了本就難以遮掩的便門，還將倉促移植的草木藤蔓和用于做舊的黃泥及蜘蛛網(wǎng)，你一言我一句如同《洗冤錄》里的宋慈，積極踴躍英明果敢，把這顯而易見的案子，旁征博引深挖人心，揭發(fā)得一絲不剩。
所以，梁師成、王黼二人，在經(jīng)受了李宗瑞從干爹干兒、勾結(jié)弄權(quán)、貪贓受賄、阻截天使、操控御營的一盆盆臟水后，李宗瑞又添了銷毀罪證試圖欺君的最后一把火，終于讓趙佶對二人厭惡到了極點后，親近信任之心也被烤焦了。
趙佶鐵青著臉揮袖就走，李師師一邊跟上，一邊死死拉著還要看熱鬧的李眉，而吳敏感嘆著后生可畏，大步邁得精神抖擻。
臭不要臉的李宗瑞，本著落井下石，不占便宜就難受的暗黑本性，居然追上去向趙佶主動請纓，要領(lǐng)著左安世等人繼續(xù)查看王家，搜驗還有沒有欺君罔上的罪證。
趙佶雖然沒有當場論罪，可對梁師成忌憚已深，對王黼?yún)拹褐翗O，哪里還會給他們倆面子，盛怒之下當然點頭準了。
也許是對梁師成還有些情分，只是讓李宗瑞重點查看王黼一家。
雖然“宣和主人”的玉璽上交了，可這個“欽差天使”和“便宜行事”的頭銜，自然讓李宗瑞咬死了不放手。
梁師成和王黼的宅邸何等寬廣，一道隔墻將整片幽深的園林中分為二。
山石草木錯落有致，亭臺樓閣相映成輝，池塘湖泊溪流潺潺，名花異草竹林搖曳。
文人雅士身處其中可流連忘返，小人李宗瑞卻垂涎欲滴，恨不能搶過來歸自己所有。
便門中央一把紫檀木太師椅，李宗瑞高坐其上留著口水。
梁家一側(cè)二十五位勇士陣列，王家這面二十五個猛士列陣，左安世如同狗腿爪牙，殷勤得一旁伺候。
御營將士盔明甲亮，在日光下閃閃發(fā)光，照射著一臉灰白的梁師成和面如死灰的王黼。
收回貪婪的目光，吸回流到下巴的哈喇子，李宗瑞嫉妒地瞧著梁師成和王黼，揮揮手就讓左安世這條狗湊近。
“老左啊。”
“末將在，天使大人您吩咐！”
“官家仁慈，不讓咱騷擾梁都知宅邸。梁家這么大也看不清楚，你說那里，對，就是那里，金光閃閃的，是不是天子的龍袍和儀仗?。俊?p> 左安世順勢看向遠處，只見湖光滟滟反射著金色的陽光，臉色一垮就變成了結(jié)巴：“這個，這個，看著挺像?！?p> 李宗瑞白了左安世一眼，不高興道：“屁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挺像？”
“??？這個嗎，是吧?！弊蟀彩劳登屏肆簬煶梢谎?，干脆認命，誰讓你倒霉了呢，而且這小子黑啊，咱惹不起。
“還有那里，對對對，就是那里，銀光閃閃的，是不是兵器？”
“啊？是！”左安世這次非常干脆，絕不拖泥帶水。心說，光滑的銅柱反光，可不就是銀光閃閃嗎？既然是黃銅所鑄，當然能做兵器，天使大人言之有理。
“還有那里人影綽綽又躲躲藏藏的，是不是護軍和死士？”
“是！”左安世更干脆了。
經(jīng)歷了王家門前那一幕，連媳婦婆子都是能作戰(zhàn)的精銳，又何況是梁都知家里的壯丁？
天使大人在兵事上的眼光，那是何等“高明”，左安世早已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