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亂七八糟的家庭會(huì)議

　　一腳踢開大門，書房里空無一人，想都不用想，李綱扭頭就走，怒氣沖沖就去正堂。果然一眼就瞧見那個(gè)孽障，正畏畏縮縮躲在一家人身后，警惕地看著自己進(jìn)來。

　　“孽障，跟我去書房！”

　　“爹有殺氣，兒子不去?！?p>　　“你皮癢癢了？”

　　見老子上前要抓自己，李宗瑞靈活地一閃身，便滑溜到老娘張氏身后。

　　“你給我出來！”

　　“不！”

　　“別逼我動(dòng)手，出來！”

　　李宗瑞從張氏身后伸個(gè)頭，一臉不服氣道：“要揍您也在這兒打，反正這次我沒犯錯(cuò)?！?p>　　“你這逆子，我…”

　　張氏見李綱上前，連忙挺身攔住：“老爺，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妾身?yè)?dān)足了心，好容易孩子全須全影得回來，妾身還沒好好問問，您就要打要?dú)?，您還是不是他親爹？”

　　聽夫人這話問得混賬，李綱更氣了，這不廢話么，我不是他親爹誰是？

　　李綱當(dāng)然不知道，他還真不是！

　　李萱急忙拉著父親，半扶半推將氣呼呼地李綱，送回桌前坐下，又殷勤地遞上茶，柔聲相勸：“父親，且消氣。小六去了一天，全家提心吊膽的，連口飯都沒吃。好容易父親回來，可吳學(xué)士就上門拜訪，你們?cè)跁苦止玖税胩?，母親心急火燎卻不敢打擾。還好小六平安歸家，父親卻這般氣惱，到底他面圣如何，父親又為何生氣，說出來讓女兒也聽聽。若是他真有錯(cuò)，您再責(zé)罰他不遲。”

　　李綱沒好氣道：“面君如何？他好得很，好得都快成精了，好到我的老臉都快讓他丟光了??！”

　　張氏急道：“可是吳學(xué)士說了什么？”

　　李綱怒道：“當(dāng)然，你也是讀過書的，這謝家寶樹偶有黃葉，青驄俊騎小疵難免，可是什么好話？”

　　這自然不是什么好話，而是給面子的挖苦諷刺，張氏瞅瞅滿臉委屈的小兒子，便又問老爺：“老爺先別生氣，他又干什么混賬事兒了？”

　　“問我作甚，你們只問他！”李綱哪有臉愿意重復(fù)吳敏那調(diào)侃似的復(fù)述。

　　張氏一指頭戳在李宗瑞頭上，著急地問道：“小六，你怎么了，干了什么能把你爹氣成這樣？”

　　李宗瑞委屈道：“我沒干什么啊，不僅沒錯(cuò)還立了功，否則皇帝老子能給我爹加官進(jìn)爵？”

　　“啊？皇上給你爹升官了？”

　　“對(duì)啊，兒子費(fèi)心費(fèi)力，不僅幫我爹頂住了梁師成、王黼的讒言，還讓皇帝老子龍心大悅，給爹加了朝奉大夫。誰知道爹不僅不高興，一見面就要打我，娘，兒子冤??！”

　　兒子平安回來本就高興，誰知道老爺卻發(fā)了脾氣，以為小兒子在天子那兒又闖了大禍，想不到卻居然是給老子掙了個(gè)朝奉大夫。

　　張氏心里既欣喜又生氣，不由對(duì)李綱埋怨道：“想不到小六還有這個(gè)本事，老爺受到天子恩賞，難道不是好事兒?jiǎn)幔趺窗l(fā)這么大的脾氣？”

　　李綱本來端起茶碗想喝，聽張氏問得堵心又撂下，沖著張氏氣道：“你怎么不問問，他是怎么給我升的官？你再問問，他自己又是怎么當(dāng)?shù)墓?？吳元中可是說了，這小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碗茶的功夫，先得了個(gè)從九品，然后下嘴唇一碰上嘴唇，一眨眼又升了正九品。元中還夸我教子有方，我都想找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

　　“??？小六也是九品官了？”李萱高興了，走過去圍著李宗瑞打量一圈，拉著弟弟的手笑道：“小六爭(zhēng)氣，不枉母親和姐姐疼你一場(chǎng)，快跟姐姐說說，是個(gè)什么官？”

　　張氏愣了一下，也反應(yīng)過來，高興驕傲加得意，如同喝了蜜水怎么也合不攏嘴。

　　忽然一把抱過小兒子的腦袋就往懷里拉，嘴里還一疊聲地歡呼：“我兒聰明，我兒能干，我兒了不起，娘今晚可睡不著覺了?；仡^得給你爺爺上柱香，得告訴他老人家，他最疼的小孫子有出息了?！?p>　　“六弟，三哥恭喜你，行啊，九品官身，比哥哥強(qiáng)?！?p>　　“是啊，二哥替你操了半日的心。對(duì)了，在金錢巷，你說你被官家派了欽差，難道不是糊弄我和你姐夫，竟然是真的？”

　　“哎呦，大喜事兒啊，公公和小叔子都升了官，這不是雙喜臨門嗎？婆婆，咱家要不要擺酒宴請(qǐng)親戚，是不是好好慶賀幾日？”

　　張氏笑開了花，聞聽二媳婦湊趣，自然樂得找不著北，一疊聲地喊：“準(zhǔn)備去，準(zhǔn)備去，謝家要請(qǐng)，老爺?shù)墓式灰?qǐng)，老二老三的同窗要請(qǐng)，你好好籌劃籌劃，咱們家得樂呵個(gè)幾天?！?p>　　“邦邦”！桌子被李綱拍得震天響，終于將一群亂七八糟和不知所謂打斷了，李綱憤怒地哀怨：“主題，注意主題好不好，你們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們想氣死我不成？”

　　見張氏等人面面相覷，一個(gè)個(gè)眉來眼去摸不著頭腦，便指著李宗瑞怒道：“孽障，你自己和大家說明白，吳學(xué)士可說得清楚，若是有半句瞎話，我揍不死你！”

　　眾人都是迷惑糊涂，張氏見李綱怒氣極盛，估計(jì)這里面還有內(nèi)情，便暫時(shí)收起笑容，拉著小兒子問道：“小六，你一一說來，到底怎么了？”

　　李宗瑞委屈道：“我哪里知道我爹怎么了，反正我沒錯(cuò)。”

　　見李綱眉頭陰云又起，李萱很有眼力價(jià)，瞧見父親臉色不對(duì)，扯扯李宗瑞問道：“先不說這些，你且從頭說起?！?p>　　“說就說！我第一次面君，緊張之下忘了施禮，正常吧？”

　　“嘶…小六，你真牛，二哥佩服?！?p>　　張氏沒好氣得瞪了老二一眼，又對(duì)李宗瑞埋怨：“你個(gè)孽障，在家里盛不下，出去就會(huì)認(rèn)慫，從前也就罷了，面君前娘千叮嚀萬囑咐的也能忘？天子可生你氣了…”

　　李綱揮手打斷了夫人的嘮叨：“這沒錯(cuò)，你接著說你的混賬事兒！”

　　李宗瑞對(duì)李綱偷偷翻了翻白眼，氣呼呼道：“結(jié)果梁師成和王黼那倆孫子，上來就在官家面前給爹下絆子進(jìn)讒言，說兒子隨爹骨頭硬，不把天子放在眼里。這可是他們先找事兒，不怪我吧？”

　　“啊，兩個(gè)挨千刀的狗東西，那我兒怎么回的話？”

　　“回個(gè)屁，罵我就算了，敢往我爹頭上潑臟水，兒子這么孝順怎么能忍得住，當(dāng)然是把那倆孫子罵回去了?！?p>　　“我兒做得對(duì)！”瞥了一眼沒良心的老爺，張氏得意地追問：“你罵他們什么了？”

　　“死太監(jiān)，白臉大奸臣，不要臉認(rèn)干老子干兒子，全都是混賬王八蛋?！?p>　　“嘶…”聲音很齊。

　　“天子沒生我兒的氣嗎？”

　　“沒啊，他還樂呵呵瞧笑話呢！我看他也是閑的，拿我們當(dāng)猴戲看。”

　　“??？”聲音還很齊。

　　想著這回把梁師成和王黼得罪得更狠了，張氏臉色也有些發(fā)白。可兒子到底平安站在身邊，天子還給老爺兒子升了官，估計(jì)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兒，心里又松了口氣。

　　想想還是不放心，便問李綱：“老爺，應(yīng)該不會(huì)有事兒吧？再說小六也沒罵錯(cuò)啊，您自己不是也常這么罵他們么？”

　　“這些都沒錯(cuò)，你問問你兒子，后來拜見天子，他說了什么混賬話？”

　　張氏連忙問道：“小六，你跟天子瞎說什么了？”

　　“沒有啊，兒子不是怕挨罰嗎，就順嘴拍了拍天子的馬屁，這也有錯(cuò)？”

　　張氏瞧著李綱臉色更壞，不明所以問道：“老爺，這得罪了梁師成和王黼，小六奉承天子幾句，也沒什么?。俊?p>　　李綱一拍桌子，怒道：“奉承，你小看他了，他哪里是奉承，是惡心，是不要臉，是逢君之惡，是小人無恥！”

　　張氏期期艾艾問道：“他說什么了，讓老爺說得這么重？”

　　李綱一拍桌子，瞪著李宗瑞向夫人怒道：“什么文成武德、英明睿智，什么仁愛盛澤、法天敬祖，還說什么對(duì)天子敬仰之心，如同長(zhǎng)江黃河，還狗屁的一發(fā)不可收！你們聽聽，這可是人話？”

　　張氏不愿意了，對(duì)李綱抱怨：“他一個(gè)小孩兒家家，嘴甜點(diǎn)哄哄天子免了禍?zhǔn)拢蠣斏媚拈T子氣？難道和老爺一樣脾氣，讓他們當(dāng)場(chǎng)打死，老爺就開心？”

　　李綱聞聽更怒，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啪”一聲拍在桌子上，喝道：“還有更惡心的，吳學(xué)士抄來的，你兒子奉承天子的青詞，我都沒臉讀，你們自己看！”

　　張氏等人連忙拾起，一一傳看，張氏、李萱、朱氏瞧得很是高興，李宗之、李集之卻一臉惡心。

　　李萱更是笑得搖晃，樂了半天才喘著氣道：“別說，小六就是有才，官家聽了能不龍心大悅，怪道給父親和小六升了官。小六，你這詞從哪兒學(xué)來的，不僅好聽還挺有學(xué)問啊?！?p>　　張氏更是得意，連夸兒子學(xué)問長(zhǎng)進(jìn)。

　　李宗瑞得意了，自然在老娘老姐面前，顯擺個(gè)徹底。

　　朱氏見婆婆大姑子小叔子說得熱鬧，自然也興致勃勃參與進(jìn)來。

　　幾個(gè)女人一個(gè)孽障，嘰嘰喳喳，自夸自贊，將李宗瑞捧得蓋過了李白，氣煞白居易，比肩曹植，腳踩唐宋八大家。

　　一時(shí)間，正堂里亂七八糟，噪音繞梁，如同熱鬧的菜市場(chǎng)。

　　又跑題了啊，第二次跑了，李綱無限哀怨，非常想念吳敏吳元中，家里沒有知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