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宰執(zhí)們都算計我

　　想多了的人，可不只蔡京，還有李邦彥和白時中，正欣賞著李宗瑞抄襲的清詞。

　　“洛水玄龜初獻瑞，陰數(shù)九，陽數(shù)九，九九八十一數(shù)，數(shù)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誠有感，歧山丹鳳兩呈祥。雄鳴六，雌鳴六，六六三十六聲，聲聞于天，天生宣和皇帝，萬壽無疆?！?p>　　一首清詞，讓李邦彥吟誦得抑揚頓挫十分好聽，讀罷沖白時中笑道：“白相，這首清詞如何？”

　　白時中微微一笑：“李少宰不是明知故問嗎？陛下親自抄寫，就懸掛在崇政殿上，天天吟誦賞析，還能不好？吳元中這次，可是把老臉都豁出去了，就是便宜了你我?！?p>　　李邦彥噗嗤一笑，搖頭笑道：“不開玩笑了，以白相所料，吳敏他們能成嗎？”

　　白時中笑道：“一半兒一半兒吧?！?p>　　“哦，喜憂參半，何解？”

　　“舊臣無用卻可親，新臣有用卻可厭，官家是左右為難啊。再說，憑吳敏、何栗和李剛之輩，也沒有老太師的手腕，書生之見能有什么用，真以為能厘清天下再振國勢？”

　　見白時中又搬出蔡京來壓自己，李邦彥暗自冷笑，臉上卻春風(fēng)細雨，故意笑道：“說起來，當(dāng)年李夔可是隨呂惠卿力抗過西夏的，這么論起來，李綱也算是新黨吧。如今蔡太師可是新黨領(lǐng)袖，可別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啊?！?p>　　白時中見李邦彥幸災(zāi)樂禍，也是冷笑，然后心平氣和的說：“什么新黨舊黨，還不都是錢鬧的？舊黨要把錢樓到自己手里，新黨要把錢弄給神宗皇帝，高太后被舊黨給忽悠了，哲宗皇帝等高太后沒了，就又給搶回來了。好好的國朝給折騰的傷了元氣，還是蔡太師上位，才有了這豐亨豫大。如今好容易老太師又復(fù)出總攬三省，這些措大賊心不死又出幺蛾子?！?p>　　李邦彥收了笑容，正色問道：“白相，你是說，吳敏他們不成？”

　　白時中點頭：“誰秉政，也得給官家和國庫弄銀子。這些年又是大興土木，又是收復(fù)燕云，庫底子都送出去了。老夫就不信，吳敏他們能弄來錢，給官家和朝廷恢復(fù)恢復(fù)元氣?！?p>　　李邦彥心里明白，這是白時中替蔡京傳話，提醒自己別蹦騰，做些渾水摸魚的勾當(dāng)。

　　心有不甘，又惹不起蔡京，李邦彥便笑道：“士美自然拜服蔡太師的本事，只不過，聽說蔡攸見了吳敏和李綱。蒙亨，可要提醒太師他老人家，別禍起蕭墻啊。”

　　白時**拱手，笑道：“多謝士美體量。呵呵，蔡攸雖得官家喜愛，可其人志大才疏，官家也是知道的。否則以他的身份，又得了官家的信寵，這中書門下哪里還有你我的位子？他不過是異想天開，讓相位迷花了眼，等著瞧他灰心喪氣吧。”

　　李邦彥點頭贊同，卻又故意說道：“小心吳敏和李綱，他們這次可是勢在必得?！?p>　　白時中點點頭，沉思片刻說道：“吳敏這一次，到讓人刮目相看。”

　　李邦彥笑道：“自然，這一環(huán)連著一環(huán)，讓人眼花繚亂，如今才瞧出點味道，吳元中大才啊。”

　　白時中道：“大才是大才，讓老太師也極為震驚。可是其人性格軟弱，從不敢頂風(fēng)堅持，若是局勢有變他還得避讓。唯有李綱，有些難辦啊，他可是硬骨頭，撞了南墻也回不了頭的。”

　　李邦彥只是想試試，能否利用這次事件，讓蔡京這座大山挪挪位置?？扇舨怀桑匀灰膊辉敢庖妳敲?、李綱他們得勢，最后燒了自己的屁股。

　　見白時中一時沒有辦法，便笑道：“李綱其人清正，沒什么手腳可以用，又剛剛被天子召回京，前些日子上的奏疏也得了官家的心?！?p>　　白時中笑道：“士美可是有辦法？”

　　李邦彥微微一笑：“老子不成，不是還有兒子嗎？十五歲啊，勒索了梁都知和王黼二十萬貫，了不起啊。蒼蠅不叮無縫蛋，這混小子就是李綱的蛋縫。”

　　白時中哈哈一笑：“太學(xué)還有個陳東，聽說素來仰慕李綱，這若是見了他兒子，還不得納頭就拜。哈哈，咱得給人方便啊，酒會詩會艷會，讓他們多聚聚。這銀錢可不能少了，咱們地里的秧子多出點血，好好縱談國事指摘朝政，也讓官家聽聽士子之心?！?p>　　李邦彥笑道：“白相高明，這陳東罵了滿朝重臣，平日為了名聲懶得理這個腐儒，正好一塊兒收拾。對了，那小子不是得了個九品的儒林郎嗎，怎么能只有散職沒有實缺，西水門那么大的油水，干脆便宜給他，做個監(jiān)稅如何？”

　　“哈哈…”白時中大笑：“李相這是給那小子送銀子啊?！?p>　　李邦彥笑了笑，等白時中又恢復(fù)了從容，忽然答道：“老夫沒那么好心?！?p>　　見白時中自以為了然，李邦彥又笑道：“不過，也沒有什么惡意。”

　　白時中愕然，不由問道：“李相這是何意？”

　　李邦彥嘿嘿樂道：“還不是陛下的吩咐？”

　　“啊？”

　　“李綱請旨，將他兒子勒索來的錢財賑濟了饑民，蒙亨難道不知？”

　　“那又怎樣？”

　　“官家自己拿了大頭，自然不好意思，所以囑咐我，給那小子賞個有油水的官，我自然不敢抗旨。蒙亨，李小子圣恩不淺啊，吳元中、李伯紀，看來還要大用。”

　　見白時中陷入沉思，李邦彥冷笑一聲，添加了最后一把火：“老公相前途莫測，蒙亨真準備一條路走到底？你我堂堂相公，尚書左右仆射，難道就只做個簽字蓋章的，還是給蔡絳那小兒？”

　　白時中默然無語，良久說道：“沒了蔡絳還有蔡攸，西府的樞密院事到東府尚書右丞，也就是一兩步。”

　　李邦彥笑了，看來白時中也有小心思啊，便瞅著白時中樂道：“一盤菜，一缸酒，咱們一塊兒吃。白相，你我二人聯(lián)手，還怕日后嗎？”

　　“啪”，兩只手掌拍在一起，白時中笑道：“成，那邊讓蔡攸吃菜，這邊賣好砸缸，你我直接掀桌子就是！”

　　“…哈哈…”

　　﹟﹟﹟﹟﹟﹟﹟﹟﹟﹟﹟﹟﹟﹟

　　東宮。

　　趙桓可是高興了一個月了，而以今日最為高興，王黼這個老賊，終于也有今日，報應(yīng)啊。

　　趙桓為何恨王黼，還不是因為王黼一味奉承趙佶，知道趙佶不喜自己，便投靠了最得寵的鄆王趙楷。

　　甚至仰仗著宰執(zhí)之勢，壓著耿南仲推了兒子趙諶節(jié)度使、崇國公的職位，想以辭趙諶官職來動搖太子的地位。

　　如今，仇人王黼遭貶，多年的怨氣得到紓解，哪里還不快活。

　　見太子難得高興，耿南仲也是非常安慰，天子不重長幼，太子這些年過得苦悶啊。

　　“先生！”趙恒平靜下來，對耿南仲笑道：“王黼一去，梁師成還在內(nèi)侍省，他對我一向親厚，這日后的日子就安穩(wěn)了吧？”

　　耿南仲搖頭說：“難說。王黼雖去，可圣心依然在惲王身上。蔡京垂垂老矣，李邦彥、白時中、蔡攸、童貫之流，只知一味奉承，怎么會冒著失寵的風(fēng)險，為殿下說話？”

　　趙恒臉色一暗，然后忽然問道：“那吳學(xué)士、李少卿如何？”

　　耿南仲點頭道：“自然可以依靠。他們都是清正大臣，又多為御史臺言官，秉承的就是圣人之道春秋大義，豈是那些亂臣賊子可比？嫡庶之分，長幼之道，當(dāng)然是不能亂的?！?p>　　趙恒喜道：“先生可能安排他們見我，孤王也好結(jié)納收攏，作為日后臂助？”

　　耿南仲那肯讓別人接近太子，便假裝無奈苦笑：“太扎眼了，又是在當(dāng)前。殿下，陛下剛罷了梁師成和王黼，您就結(jié)交吳敏和李綱，讓官家心里怎么想？”

　　趙恒長嘆一聲，問耿南仲：“那怎么辦，還是干看著惲王得意？”

　　耿南仲笑道：“吳元中和李伯紀不好見，李少卿的小兒子還不好見嗎？皇孫雖比那李茂之小幾歲，可都在太學(xué)讀書，正好可以結(jié)交當(dāng)個玩伴?！?p>　　趙恒笑了，拉著耿南仲感激道：“先生高明，日后趙恒定不負先生。”

　　耿南仲假意推脫不敢，心里卻十分得意，到底打消了太子想受納李綱的心思，至于他那個小無賴，倒不是什么大問題，小屁孩兒嗎！

　　﹟﹟﹟﹟﹟﹟﹟﹟﹟﹟﹟﹟﹟﹟

　　李宗瑞哪里知道，自己一個小屁孩兒，已經(jīng)成了滿朝鱷魚眼里的臭雞蛋，正準備被利用砸他老子李綱。

　　就是知道，他也顧不著，因為他老子李綱，早就急不可耐地把他扭送到國子監(jiān)，正被姐姐的公公謝克家謝大祭酒，考察著學(xué)問。

　　“不要慌，慢慢想，別被你爹嚇著。他那個臭脾氣，別說你這個小兒子，就是老夫也受不了。你父親說，從前教過你《論語》，背來我聽聽，能想起多少就背多少?！?p>　　李宗瑞汗流浹背，他哪里讀過《論語》，可是再吭吭哧哧下去，一旁怒目而視的老子，那拳頭可就掄下來了。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p>　　謝克家笑瞇瞇點點頭：“不錯，上一句呢？”

　　啊，還有上一句，我他媽哪里知道。

　　見不得兒子丑樣，李綱怒哼一聲：“廢物，接著背！”

　　李宗瑞如蒙大赦，擦擦汗擠著腦汁：“子曰：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樂乎”

　　“蠢物，是不亦說乎，樂你個頭！”

　　“啊，爹別生氣，口誤口誤，這個兒子真知道?！?p>　　“繼續(xù)！”

　　“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李宗瑞松口氣，后世學(xué)校里，這句話都爛大街了。

　　“繼續(xù)！”

　　謝克家笑著示意李綱別嚇著孩子，接著問道：“不錯，還有么？”

　　啊，還沒完啊，姓孔的，你嘴賤，說他娘的那么多干什么，噴多了口水，還能種莊稼嗎。

　　“朝聞道，死，死，死什么來著？”

　　“死？死！你死去吧！”李綱博學(xué)的一腳踢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