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地位
姜瑗避開前院的守衛(wèi)，從后門進了屋。她的院子很偏僻，伺候的下人也不過一兩個。
鏡子里的她還是原來那張臉，氣質(zhì)卻完全不同。
她已經(jīng)是個巫蠱師了，被蠱蟲改造后的身體骨相優(yōu)美，就連皮膚都變得更加白嫩通透。誰能想到在這樣柔軟的皮膚下，姜瑗的骨肉當中蘊藏著多么強大的力量。
姜瑗脫掉從高鶴船上順來的斗篷，換上一套素日常穿的衣裙。這裙子是衣柜里最好的，可在她這里最好的裙子，放到別的姐妹那，拿去打發(fā)下人都沒人要。
以前她總覺得，她被欺負是因為母親出身苗疆的緣故?，F(xiàn)在想想，其實是她妄自菲薄罷了。
她的母親不顧世俗眼光，活的敢愛敢恨。愛情和地位都是爭取來的，母親做到了，哪怕最后失敗也是飛蛾撲火的英勇。
可她呢？
既然能大難不死，這一次，她定要活出個人樣！
母親早死，煉蠱養(yǎng)蠱的知識沒有給姜瑗傳授過，她只能憑著記憶去搜尋材料。她用剩飯剩菜來吸引蟲蟻，在用自己的血為引讓他們互相廝殺，最后化煉成和自己相適配的蠱。
等這一切做完，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還在后院收拾煉蠱殘余的姜瑗聽到前門被人推開，來人躡手躡腳地走進姜瑗的閨房，似乎在妝奩屜子下面翻找什么東西。
“你在干什么？”
姜瑗從后院進屋，來人見到她被嚇了一跳。
“五……五小姐！你怎么還活……你怎么起這么早！”
這是姜瑗的貼身侍女秀兒，平日在外面作威作福，還經(jīng)常克扣姜瑗的吃穿用度。今日本以為屋里沒人，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姜瑗還活得好好的，一時嚇得魂不附體。
“秀兒見到我在屋里好像很意外？”
“怎么會呢，五小姐能在家是好事，若是沒什么事，秀兒就先出去了?！?p> “等等，準備點吃的過來，我餓了?！?p> 成為巫蠱師后，姜瑗很容易餓。
其實她進門后就吃了兩個饅頭，但是饑餓感并沒有消減。
她想到在船上和高鶴發(fā)生的事情，臉不自覺泛紅，畢竟她現(xiàn)在還是姜家小姐的身份，總不能一直喝人血過活。
“五小姐。咱們府里三餐都是定時的，現(xiàn)在去廚房也沒早飯吃啊?！?p> “不要早飯，把宵夜拿來。”
宵夜都是一早備下的，若是主子不叫，過了夜就會被倒掉，現(xiàn)在這個點，廚房里多得是要處理掉的宵夜，秀兒去拿不會有人攔著。
過去，姜瑗知道家里沒人待見自己，為了茍活，吃穿都不敢提要求。
今日的丫鬟秀兒還以為姜瑗是以前的窩囊廢，剛準備搪塞過去，結(jié)果抬頭發(fā)現(xiàn)姜瑗目光有不容置喙的冷傲。
姜瑗似乎變了個人，以往的瑟縮不見了，秀兒跟她說話就心生忐忑。
于是她只好服帖地應(yīng)了下來，臨走之前，她在角落的衣服里發(fā)現(xiàn)了一件披風(fēng)，看款式竟是男人用的。秀兒喜出望外，見姜瑗沒有注意到自己，便偷偷摸摸地藏在懷里退出了屋子。
以前一直找不到姜瑗出逃私會外男的把柄，如今拿到物證可算是大功一件！
看著秀兒的背影，姜瑗笑了笑。
她早就知道這丫鬟居心不良，只是那時候天天惦念著她的長清哥哥，根本沒有去查眼線的心思。
現(xiàn)在，她要把這些對她心懷不軌的人一一解決掉。
交談之際，姜瑗就放了蠱跟著她，見她去了六小姐院里，姜瑗沒有再追究，反而打開了陶罐，里面是她用寒酸材料煉出的第一只蠱王。
金紅的蜈蚣盤踞在她的掌心，從成色上看并不是上品，可用來充饑還是綽綽有余。
沒有猶豫很久，姜瑗把它吞進了肚子里，饑餓感瞬間緩解，身體也舒展開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自四周響起，地面上，千萬只蠱蟲驀地浮現(xiàn)，他們靜立軀體，低垂著尾巴對姜瑗表示服從。
姜瑗沒想到會出現(xiàn)萬蟲朝拜的場景，無論她愿不愿意承認，現(xiàn)在這些冰冷的節(jié)肢生物都已經(jīng)成為了她的同類，她的臣民。
姜府主母田氏一早便聽聞有丫鬟匯報五小姐回院子的消息，手上還有有五小姐私通外男的證據(jù)，她當即決定狠狠懲治姜瑗。
王嬤嬤是田氏的陪嫁丫鬟，表面是下人，實際上卻是田氏的刀子。她早知主子田氏對五小姐與其母的恨意，今日既然抓到她的把柄，必能一舉把她打得翻不了身。
沒耽擱多久，王嬤嬤就帶著人往姜瑗的青柳院走去。與往日的院子不同，今日竟有些過分冷清——時值盛夏，姜瑗的院子里竟然連一聲蟬鳴都沒有。
王嬤嬤在院外直呼姜瑗的名字，良久都沒人回應(yīng)。下人有些犯怵，王嬤嬤卻拿起了氣勢來。
她奪門而入，本想著直接破口大罵，可沒想到室內(nèi)空無一人。人不在屋里，那就只能在后院。推開后院的門，王嬤嬤事先準備好的說辭一瞬間全忘了。
震驚，恐懼和不可置信讓她愣在原地。
身后的人被她擋著看不清后院的情形，只想往前走，可王嬤嬤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嚇得動都動不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姜瑗的小院里，擠了滿滿的蟲子。小到葉片，大到青石路板，黑壓壓地爬了滿地，讓她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聽到外面的動靜，姜瑗轉(zhuǎn)過身，蒼白的臉上，一雙黑目明媚，紅唇突兀得仿佛是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尸體。
“王嬤嬤，你來了?！?p> 聲音低緩，如惡鬼喚名。
王嬤嬤失神片刻，等到回過神來，地上的蟲子早已悄無聲息地消退，仿佛從沒出現(xiàn)過一樣。
姜瑗端坐在小院的椅子上，烏發(fā)早已工整地盤好，單手拿書優(yōu)哉地曬著太陽，似乎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王嬤嬤心生疑竇，按以前五小姐的性子，聽到自己過來的消息早就要嚇得閉而不出了，怎么今天還敢正面迎她？
姜瑗早知眾人來者不善，但既來之則安之，不如借此機會正一正自己在姜府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