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剛放暑假的時候,趙思辰比預產(chǎn)期提前了兩周生了孩子。有可能會提前生是有一些癥狀的,醫(yī)生也提醒讓家人早點過來,但家人都沒當回事情。那天趙思辰肚子疼去醫(yī)院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身邊只有林哲一個一點經(jīng)驗都沒有的男人。趙思辰是餓著肚子把孩子生出來的,從進醫(yī)院到第二天下午2點多孩子生出來,她只喝了一碗稀粥,一塊巧克力還是進產(chǎn)房以后哥哥嫂子買過來讓醫(yī)護人員送進來的。倒也不是林哲對他照顧不周,身邊也沒其他人,他慌里慌張地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到外面的快餐店買了早餐和午餐,但趙思辰肚子疼吃不下去,他在旁邊陪著也幫不上什么忙。家人是不能進產(chǎn)房的,趙思辰肚子疼得最厲害的時候,護士把她的手機遞給她,說:“你的手機你老公讓我一定給你拿進來,他說,如果你肚子實在疼得厲害,就給他打電話,他陪著你一起生孩子。你老公對你可真好!”趙思辰在劇烈的疼痛中有些感動。
趙思辰順產(chǎn)生下了一個健康漂亮的兒子。這個新生命的到來沒有開啟這個家庭幸福的新篇章,而是帶來了一系列新的矛盾。
下午婆婆就趕了過來。晚上,林哲和婆婆說,他們要回家準備一下,明天早上給她送早飯,他們就不陪夜了,反正有月嫂照顧。婆婆還特地強調(diào)了一下:“林哲昨天一夜都沒休息好,太累了!”趙思辰心里一陣凄涼,你倒是知道心疼自己的兒子,她剛生完孩子誰來心疼??!母親明天才能趕過來,本來以為丈夫可以陪伴照顧一下,沒想到他一點都沒有留下來陪伴妻兒的想法,還有心思回家睡覺!但她沒有說什么,在給孩子喂奶的時候,她看著這個小家伙,感覺他和自己一樣境遇凄慘,低著頭眼淚悄悄地流了下來,但她不想讓丈夫看見,顯得她好像是在乞求他的施舍一樣。第二天早上將近八點婆婆和丈夫才趕過來給她送早飯,他們說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所以出來晚了。趙思辰肚子餓得咕咕叫,月嫂又要照顧孩子又要照顧她,不會那么周到,到現(xiàn)在她只喝了幾口紅糖水,吃了幾口蘋果。她孤立無援,自己一個人生悶氣。這天下午趙思辰的母親從老家風塵仆仆地趕過來以后,趙思辰才算得到了無微不至的照顧。
生完孩子回家休產(chǎn)假的那段日子可以算是趙思辰人生中的至暗時刻。兩邊的老人都集聚到了這個小家庭,趙思辰的媽媽負責照顧她,婆婆負責做飯管孩子。趙思辰和林哲來自不同的省份,文化和生活習慣都不太一樣,她和林哲倒還好,畢竟在外生活了很多年,可是父母不一樣。這些也不是什么大問題,雖然有些磕磕碰碰,倒也沒引起什么大矛盾。直到一個多星期后,兒子得了新生兒肺炎,所有的矛盾和沖突都爆發(fā)了出來,上演了一場家庭大戲。
趙思辰生孩子的時候,母親正好生病,所以醫(yī)生說可能隨時會提前生的時候,趙思辰給母親打電話,母親說在打吊針就沒及時趕過來。兒子出生沒幾天,母親旅途奔波,又加上照顧趙思辰,就感冒累倒了。母親一感冒,林哲如臨大敵,不僅沒有任何關心丈母娘的話,反而一直跟趙思辰嘀咕,說:“你媽感冒了,你讓她別靠近孩子,要是傳染了孩子就麻煩了!”趙思辰并不是不認同林哲的觀點,但看到他對她母親不僅漠不關心還嫌棄的態(tài)度就氣不打一處來。
母親感冒后,孩子還沒感冒,林哲倒先感冒了。雖然都采取了隔離措施,但新生兒抵抗力弱,很快也有了感冒的跡象。趙思辰第一次有自己的孩子,還處于初為人母的激動和敏感中,那次給兒子喂奶,兒子突然毫無征兆地大口噴奶,奶從兒子的嘴里和鼻孔里以極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噴出來,趙思辰仿佛看到兒子正在七竅流血慢慢死去,她邊哭邊喊驚慌失措叫來家人。林哲趕緊帶兒子去醫(yī)院,比他們所擔憂的還要嚴重,醫(yī)生說感冒引起了新生兒肺炎,現(xiàn)在就立刻住院。剛生完孩子沒幾天的趙思辰是在母親的攙扶下去了醫(yī)院,雖然母親一直勸慰趙思辰千萬不要流眼淚,月子里要落下毛病,但從得知這個消息開始,趙思辰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到醫(yī)院里,遠遠地看到兒子小小的身體縮在大大的病床的邊沿,本來生出來挺濃密的頭發(fā)被剃了一塊,插著針管,心中一陣不舍和凄慘,眼淚又嘩啦啦地往下流。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孩子,在她肚子里她還可以保護她,一來到這個世界就受這么多苦,她可憐的孩子??!
在坐月子、給孩子喂奶、孩子打吊針三者之間,他們找到了一個兼顧的方案。白天趙思辰和孩子在醫(yī)院里,母親負責陪護,婆婆負責做飯,林哲負責接送,晚上回家住,每天來回。
這天從醫(yī)院回到家的晚上,婆婆到趙思辰的房間,說:“思辰啊,你現(xiàn)在有空說幾句嗎?”趙思辰的婆婆是農(nóng)村婦女,不識多少字,她要跟趙思辰聊什么呢?趙思辰說:“媽,你說吧,有什么事?”婆婆坐在床沿上,看著趙思辰,緩緩地說:“思辰啊,這次晨晨生病你覺得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趙思辰兒子的小名叫晨晨。趙思辰不知道婆婆的這個問題用意何在。婆婆接著說:“媽說句話,你別不愛聽啊!自從你生完孩子,你妹妹就住在家里,前幾天十點多才回家,孩子生病是因為她回來得太晚,把邪氣帶回來了啊,你知道嗎?”趙思辰聽到婆婆的話簡直啼笑皆非,她怎么就能把兒子生病的事情和她妹妹扯到一起?這是什么強盜邏輯?妹妹已經(jīng)被你們趕到了那個簡陋的宿舍,她生孩子妹妹就過來住幾天你們都看不下去要趕她走?她冷著臉反駁道:“媽,你也太迷信了!晨晨生病跟我妹妹有什么關系!這次晨晨感冒,主要是因為林哲,他跟晨晨接觸最多,晨晨肯定是被他傳染的!”婆婆不甘示弱,話鋒一轉(zhuǎn),說:“思辰啊,林哲為什么會感冒你想過嗎?他是因為誰身體才這么弱的?。窟€不是因為你身體不好,他大半夜地到醫(yī)院給你去掛號,身體才虧下來的嗎?”婆婆隨即又似乎大度地說:“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提了。你妹妹住在這里是不行的,她下班那么晚才回來,住在這里不合適,對晨晨的身體不好,應該回宿舍去??!”趙思辰覺得婆婆簡直是欺人太甚,她被氣得一時之間不知說什么好。她強壓怒火,堅決地說:“這是我家,我不會讓我妹妹去宿舍的,她就住在這里!”
趙思辰心里很不痛快,覺得這件事情肯定是林哲和婆婆的密謀,這母子倆在一起嘀嘀咕咕就沒什么好事!林哲堅信晨晨的病是丈母娘傳染的,自從晨晨生病后,對丈母娘就不理不睬。兩家人心里都憋著火,在背后互相說對方壞話,但還不得不維持著表面的和諧。雖然趙思辰的態(tài)度很堅定,但婆婆并沒有善罷甘休。她竟然開門見山找親家把問題擺到了桌面上,以同樣的理由提出讓妹妹搬走。趙思辰的父母本來當年就沒看上這個女婿,在他們心目中,女兒是非常優(yōu)秀的,用趙思辰父親的話來說,像思辰這么好條件的媳婦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女婿的工作家庭相貌各方面都條件平平,當年結(jié)婚一分錢彩禮都沒給女方家出過,本來丈人丈母娘心里就積聚著不滿?,F(xiàn)在一聽到親家的話,簡直有點火冒三丈,實在太欺負人了!婆婆是個不會說話的,扯來扯去又說到,因為趙思辰生病,林哲夜里為她掛號身體拖垮了這樣的話,趙思辰父母忍無可忍了!
他們覺得跟一個不識字的農(nóng)村家庭婦女講道理太掉價,再說,跟她也說不明白。就找女婿理論。本來女婿躲在后面還可以逃避,老丈人丈母娘找到他,他躲無可躲,當面對峙,說出來的話竟然跟他媽一模一樣!老丈人痛心疾首地說:“林哲啊,你媽說那樣的話也就算了!她畢竟是個不識字的家庭婦女,思想迷信,我們不跟她計較!你一個堂堂的研究生,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怎么也會這么迷信不講道理?你說,思辰她妹妹把邪氣帶回來了,誰看到了?哪里來的邪氣?難道她妹妹身上有邪氣?。磕愀忻傲?,說是因為思辰把你拖垮的,思辰剛剛生完孩子在坐月子,晨晨就生病,她一個當媽的流了多少眼淚你知道嗎?你不心疼自己的老婆,感冒了還把責任往老婆身上推,你說你作為一個丈夫和父親,你虧心嗎?”林哲笨拙的嘴巴在老丈人的句句緊逼之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他一點都沒有認同老丈人所說的道理。
趙思辰的母親和她一起在醫(yī)院里看護晨晨打吊針的時候,氣憤地告訴了她事情的原委。母女兩個人狠狠地把林哲和婆婆批判了一頓。兩家人的關系已經(jīng)勢同水火,但除了互相抱怨沒有人提出有效的解決辦法。大家心里都憋著滿滿的氣,互相之間看不順眼,妹妹并沒有搬走,而是加入了戰(zhàn)斗,兩家人之間維持著冷戰(zhàn)的局面,誰都不想搭理誰。
可最讓趙思辰氣憤的是,林哲不僅不說話,連他該盡的責任和義務都省了。趙思辰坐月子這段時間,林哲負責買一些營養(yǎng)品水果之類的,自從兩家人鬧矛盾不說話,他采取了最極端的報復手段,竟然不買了!趙思辰聽母親告訴她這個情況,氣得都哭了!母親說:“這個人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太不像話了!他以為東西是買給你吃的嗎?你現(xiàn)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消耗,你這么辛苦是為誰家生孩子啊?還不是為他們林家!剛生完孩子是要補身體的!他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啊!反正我們是不指望他能買什么給我們,我們吃的水果牛奶都是自己買的,我們來也是為了照顧你和孩子,不是為了來看他的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