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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入夢時

第五十四章 童話故事

在我入夢時 十二瓶解藥 2048 2020-10-20 21:00:00

  但是現(xiàn)實不是童話故事,現(xiàn)實往往更加慘烈。

  我唯一攥緊的幻想,也在我媽一聲無奈而心痛的嘆息中破滅殆盡。

  這聲嘆息,已經(jīng)是最后,也是對我最委婉的回答了。

  當血淋淋的現(xiàn)實如此誠實的鋪展在我面前,我反而有些令人畏懼的鎮(zhèn)靜了下來。

  我的心臟仍是被剜去般劇痛,胸腔也在不住的收緊再收緊,仿佛下一秒我就會因為過度崩潰,臟器破裂而死,但我此刻的大腦,意外又意外的,空白,清晰,又冷靜。

  往日的混沌一掃而光,數(shù)年不曾有過的清明感充盈了我的大腦。

  夏妍死了。

  夏妍,死了。

  我愛的夏妍,

  我深愛的夏妍,

  死了。

  真真切切的死了。

  而我,隔了數(shù)十年,被瞞了數(shù)十年,痛苦糾纏了如此之久,一切都回到了那個最初,也是我最不愿意面對的原點——夏妍死了。

  其實我早就該知道的。

  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

  只是,只是。

  我舍不得啊。

  我拼了命的去找線索、質(zhì)問,瘋了一樣的追尋,不都是在躲避這個結(jié)局嗎?

  哪怕她被我媽和伊欣雪藏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哪怕她變心愛上了其他人,哪怕是我辜負了她,沒有好好守護她,哪怕……

  似乎只要避開夏妍死了這個事實,我就可以再自欺欺人,執(zhí)迷不悟繼續(xù)追尋下去,無論多久,好像只要這層窗戶紙沒有被捅破,我就永遠都相信她還在,即使是在某個我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是她死了。

  毫無生氣的、徹徹底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從我拼命抓住的希望里消失。

  我格外沉痛,又格外覺得嘲諷。

  那我到底在做什么?

  這么久,我在做什么?

  我瞇了瞇眼睛,從來不在家里抽煙的我,靜靜的點上了一支煙。

  一時間,客廳靜的出奇,沒有吸塵器轟隆嘈雜的機器運作聲,沒有平時伊欣軟糯的笑語,也沒有我媽看似數(shù)落,實則是關(guān)愛的嗔罵。只有煙草進入口腔,再由鼻腔緩緩?fù)鲁龅臍庀⒙暎瑵M室苦澀,熏得人眼圈血紅想流淚。

  我開口打破了沉默:“媽,你說吧。”聲音仿佛一下蒼老了十歲。

  我媽沒有出聲,良久,她語氣淡淡,斷斷續(xù)續(xù)的跟我講述了當年的真相。

  “夏妍是你最愛的女人。十年前的那場車禍就是因她而起?!?p>  我沉默,只是不咸不淡的吐著煙圈,睫毛上似乎有一絲顫動,讓人看不真切。

  “她早前就被診斷出有重度的抑郁癥,于是一直都在住院治療,除了需要隔離靜養(yǎng)的時候,你每天都會去看她,”我媽停了停,似乎想起了什么,繼續(xù)道:“那丫頭一直心思細膩,自然也比別人敏感許多,你那時堪堪進入社會不久,事業(yè)正在起步,她心里自覺拖累你許多,病竟似一日重于一日,整日也只是默默無語,懨懨不已,唯獨看見你的時候才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可是病房里的護士說,她越笑,卻覺得更凄涼?!?p>  “我也跟你一起去看過那丫頭兩次,后來事情漸漸的多了起來,也不想打擾你們倆難得獨處的時間,況且她時不時就需要隔離靜養(yǎng),也就沒再去了?!?p>  我的記憶霎時就清晰了,一幕幕如此熟稔,逼真的跳躍在腦海里,

  我?guī)е勖倒迦メt(yī)院看夏妍,夏妍眉眼彎彎的責怪我不送紅玫瑰,是不是有了別的小姑娘,我笑著告饒,說紅玫瑰要等婚禮的時候送;夏妍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是兩口就作罷,日漸消瘦,我便求了媽每天變著花樣的煮粥做菜,然后帶給她吃;某個靜謐慵懶的下午,夏妍看著病房的窗外,還說等她好了,就陪我出去好好的旅游一圈,給我這個“事業(yè)狂”好好放個假……

  太多太多甜蜜親昵的畫面浮在我眼前,生動的宛如上一秒才發(fā)生過,而下一秒客廳窗下灰暗的天色就刺痛了我的心。

  我眼前有些發(fā)黑,一個趔趄差點倒下,我媽扶著我,我才晃悠的坐上了沙發(fā),眼球的酸痛讓我睜不開眼,卻還是示意我媽繼續(xù)講下去。她知道事已至此,心疼又沉重的嘆了口氣,繼續(xù)說著。

  “就在意外發(fā)生的前一段時間,那丫頭好像突然好了許多,病情急轉(zhuǎn)直上,甚至有了跟人聊天說笑的心情,連病房的護士都覺得她不久便可以出院,我和你也覺得是治療和關(guān)心起了作用,終于舒了口氣,略微放下了心來,不用天天提心吊膽的惦念著那丫頭了。

  那段時間你的工作也正好遇到了瓶頸,手里頭有個大客戶的單子要談,天天不眠不休的加班做方案,還要抽出時間去看夏妍,精力自然跟不上,我就勸你等忙完休息幾天,夏妍也會理解,這段時間就由我代你去照顧那丫頭?!?p>  我媽見我沒有反應(yīng),眼神多了幾分凝重和遺憾:“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一個丫頭,晚上還見了你一面,平日里小姑娘的做派一下子穩(wěn)重了許多,叮囑你注意身體,好生吃飯的體貼勁,連我這個當媽的都覺得窩心,那孩子也格外的溫婉,朝我羞羞怯怯的叫了聲媽,病房里的護士還打趣她門都還沒過就先孝敬起婆婆來了,唉,誰知道……”

  我眉心一跳,煩躁的感覺襲來,好像回到了那個晚上,我媽沒停,絮叨著:“你接到醫(yī)院護士電話的時候還在開會,聽說夏妍割腕了,瘋了一樣的沖出去開車就往醫(yī)院趕……”

  我聽到“夏妍、割腕”這幾個字,一股氣血直奔額頭而來,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只聽見我媽說“卡車撞上你的時候你都沒有轉(zhuǎn)彎的打算,直愣愣的沖向直行的紅燈,直到警察趕到的時候,血泊里你的手機,還響著醫(yī)院的忙音,你整個人躺在地上差一點,差一點就……”

  我媽的“沒了”二字還沒說出口,我已然猛地站了起來,一股巨大的沖擊感幾乎震碎了我的整個身體,仿佛那天卡車尖銳的笛聲撕破了耳膜,駭人的巨輪沖向駕駛室一般,我沒來得及說話,已經(jīng)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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