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jié)二哥中暑了

　　三人來到生豬旁，我讓徐曉明把手中的物品交給我，讓他用橡膠帶捆扎豬耳朵根部處。我拿出一個棉球塞給徐曉明：“兩只手消消毒?！痹倌贸鲆粋€棉球在豬耳朵背面涂擦，我示意張正華把針頭交給徐曉明，徐曉明右手接過針頭看著我。

　　“試針。”

　　“我不行。”徐曉明搖著頭。

　　“試針?！蔽抑貜?fù)一遍。

　　“徐曉明矮下身，右手捏著針頭向豬耳朵伸去，最后懸停在豬耳朵上方，只見針尖在顫動，額頭上的汗水滴進了豬眼，豬眨著眼睛看著徐曉明。

　　我大喊一聲：“徐曉明，你看，豬在向你笑?！?p>　　“易一文，豬怎么會向我笑，你瞎說?！?p>　　“徐曉明，你看豬的眼睛，它不是在笑嗎？它還笑出了淚花?！?p>　　“哪里在笑，我怎么看不見？”

　　“看不見，就看不見吧。豬耳朵上的大靜脈看得見嗎？”

　　“這個看得見?！?p>　　“既然看得見，把針扎下去呀！”

　　一問一答，徐曉明的手早就不抖了，聽到我一聲吆喝：“扎下去”。

　　徐曉明拿在手中的針頭聽話地扎進了豬耳朵皮膚里，見回血，還沒等我再發(fā)降低角度繼續(xù)進針的指令，徐曉明自己已把針尖角度降了下來，并順勢又向前進了一下，動作柔和有度。只見他也不看別人，從我手中拿過膠布固定好針頭后，順手扯去橡膠帶，又從張正華手中拿過針筒，穩(wěn)穩(wěn)地把塞桿向前推著。藥水沒有了，徐曉明把針筒丟給張正華，雙手揭去膠布，一手撥下針頭，一手把消毒棉球按到出血點上。掌聲再一次響起。

　　嗨！徐曉明這家伙心中有譜啊，整套注射程序沒有一點兒瑕疵，堪稱完美。昨晚到現(xiàn)在李醫(yī)生和我與張正華的注射動作，他全看在眼中、記在心中。今日，徐曉明算是露臉了。我們?nèi)说脑囜樈Y(jié)束了，我，張正華正準備起身走人，徐曉明卻一屁股坐到了地下，臉色有些白，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徐曉明，你怎么啦，怎么坐到了地上？”看著徐曉明的樣子，把我嚇壞了。

　　“我沒事，只是感覺身體有些軟、無力，頭有些暈，讓我歇一下就好了。”徐曉明輕輕地說著。

　　“脫力了”，旁邊有學員說了一句。這是當?shù)匕傩找痪淙粘Ｓ谜Z。詞義：身心用力過度，使身體處于極度虛脫乏力的一種現(xiàn)象。

　　也就一會兒時間，徐曉明好像緩過勁來了，臉色有所好轉(zhuǎn)，他想站起來，但沒有成功，又跌坐了下去。我與張正華趕忙左右攙住他的雙臂，幫助他站了起來。

　　“徐曉明，你別動，我來背你。”張正華轉(zhuǎn)身到徐曉明身前。

　　“我沒事，能走，?！毙鞎悦鬟€逞強，但我感覺到他手臂搭在我肩膀上不輕的份量。

　　來到圈舍外，陳站長與王場長商量了一下：“徐曉明，沒事。做靜脈注射動作時可能心情緊張；天氣熱，出汗多，脫水中暑了。張正華你和王場長一起扶著徐曉明到場長辦公室休息。辦公室長條靠背凳上躺一下，王場長那里有仁丹服幾粒，多喝些水，你就在那兒照看他。”

　　我望著王場長、張正華扶著徐曉明向場長辦公室走去的身影，內(nèi)心十分不安。徐曉明今天身體的不適，是讓我給逼出來的。他瘦小的身體可能一下子難以承受這樣的重壓。不過，后果還不算嚴重吧，他從圈舍朝外走，到跟著王場長、張正華去辦公室休息，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臉上還有一抹笑意；身體看上去有些軟，要人攙扶一下，但臉色已有所好轉(zhuǎn)。只是讓我擔心的是，等一會兒，我們?nèi)艘黄鸹厝r，他會不會因今天的中暑，又要提出來，這個大隊赤腳獸醫(yī)我真干不了，如果真是這樣，則是我把他害了，罪過大了。

　　當我與張正華、徐曉明三人結(jié)成一個學習小組時，張正華我從不擔心，他在學習獸醫(yī)的道路上不會有什么邁不過去的坎。就是這個徐曉明，家中寶貝、身體弱小、心理脆弱；經(jīng)不起折騰，稍有不順，就打退堂鼓?，F(xiàn)在跟著李醫(yī)生學習，還只是喂了一次藥，打個針就頂不住了。按學習進程安排，接下來是跟著陳站長學習閹割技術(shù)，手拿手術(shù)刀，刀刀得見血，從豬身上摘除相關(guān)器官，那種血淋淋的場面他能受得了嗎。我今天是有意把他推到人前亮相，他竟然差點兒暈倒，實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下面的獸醫(yī)學習之路還走得下去嗎？徐曉明既是我們一組的學員，這幾天相處融洽，已是朋友了，我也真有些舍不得他中途離去。

　　我正毫無頭緒遐想著，突然聽見陳站長在點我的名：“易一文，你發(fā)什么呆。你不要擔心徐曉明的身體，我與李醫(yī)生都觀察過了，他沒事。只是緊張、疲勞，脫水，中暑了。我與李醫(yī)生雖是獸醫(yī)，但人、獸生病，病情、治療都差不多的，差異只是在用藥的份量上。我倆說他沒事，他就沒事。一會兒他就會過來，你放一百個心?！?p>　　“各位學員，剛才大家都觀看了易一文學習小組三個人的靜脈注射，我鼓了三次掌，他們?nèi)俗⑸涑绦蛞?guī)范正確。如果從考核角度去評分，都能評個90分。他們從昨晚第一次觀看對豬是如何進行靜脈注射的到剛才給大家做示范操作，操作程序近乎完美，也就不到一天的學習時間。我剛才在教室中，只是把李醫(yī)生讓我把易一文他們?nèi)绾螌W習靜脈法射的一個過程當作故事講給大家聽。我現(xiàn)在想給大家說幾句，我對這個故事有些什么想法?！?p>　　“這個學習小組在組長易一文的帶領(lǐng)下，在我們還沒有開始進行靜脈注射學習時，他們?nèi)艘馔庀扔诖蠹耀@得了學習機會，他們在無人要求下，寧愿放棄休息時間，不請自到，體現(xiàn)了學習的主動性?！?p>　　“他們?nèi)硕颊莆樟俗⑸浼夹g(shù)，體現(xiàn)了互幫互學共同進步的團體精神。你們剛才可能也看到了，注射前，徐曉明對完成任務(wù)信心是不足的，他是在易一文、張正華二人的督促幫助下完成了整個操作程序。這種團體精神的力量對促進我們今后的學習尤其顯得重要。我們這個大隊赤腳獸醫(yī)培訓(xùn)班，是短期突擊培訓(xùn)，半個月后就要上崗，每個人的學習能力或在某一項技術(shù)的領(lǐng)悟上是有先后和高低之分的，只有相互取長補短，協(xié)作努力，才能在較短的學習時間內(nèi)，每個人都能較好地完成學習任務(wù)。

　　“我的想法就這些，學員們有什么想法也可說一說。”

　　“我們被大隊領(lǐng)導(dǎo)推薦擔任大隊赤腳獸醫(yī)，這不是一份榮譽，而是一份責任。如何學習技術(shù)，易一文學習小組給我們樹立了榜樣。陳站長，李醫(yī)生，你們放心，我會加倍努力，早日成為一名合格的赤腳獸醫(yī)，為我們大隊鄉(xiāng)親們服務(wù)?！毙陆ù箨犕踅ㄐ陆舆^陳站長的話茬說了自己的想法。

　　大哥潘佰勤也說了一句：“我既是大家的大哥，那我就一定盡心盡力帶領(lǐng)大家努力學習，爭取早日成為一名合格的赤腳獸醫(yī)?！?p>　　正當大家爭相表態(tài)時，有人指著場長辦公室門口出現(xiàn)的身影說：“徐曉明沒事了，你們看，張正華與他一起過來了?！?p>　　果然，倆人一起在慢慢走過來。嘿，步速雖不快，精神狀態(tài)尚好，說著話，二手比劃著。我忙迎上去，嘴里喊著：“徐曉明，你沒事了？走得慢一點兒?！?p>　　“我沒事了。本想早點兒過來，被王場長給攔著，張正華也要我多躺一會兒，不讓我起身。王場長的仁丹真好，吃下去一會兒，就感覺神清氣爽，現(xiàn)在身上感覺有些力氣了，王場長和張正華才讓我出門?！?p>　　就一會兒功夫，徐曉明一張小臉兒像瘦了一圈。不就是中個暑嘛，身體就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傷害。這家伙難道這么經(jīng)不起折騰。還是因在陽光下，眼睛有些花，看不清。

　　說著話兒，他倆來到圈舍外的遮陽棚下，我仔細瞧瞧徐曉明的臉，我明白了，剛才在太陽光下看徐曉明的臉好像瘦了一圈的原因了。徐曉明的臉色，你說他已恢復(fù)正常了，那也只能是與中暑時煞白的臉色相比，算是恢復(fù)過來了；但與中暑前，年輕人充滿朝氣又被陽光曬得泛著黑紅色油光與汗?jié)n的臉色相比，臉上沒有了健康的神采，臉色還是有些灰黃，所以在陽光下望去，似乎瘦了些。

　　陳站長、李醫(yī)生也詢問徐曉明當下的自我感覺，征求他是否需要早點回去。徐曉明告訴他們，他已沒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覺了。

　　“那你就在這兒坐著，渴了喝口水。各位組長到李醫(yī)生處領(lǐng)取相關(guān)器材、藥品，學員們在組長帶領(lǐng)下開始實習操作靜脈注射。易一文你們小組就不要再練習了，你們看哪一個小組需要技術(shù)上幫忙的，指導(dǎo)點撥一下?！标愓鹃L逐個吩咐著各人做的事。

　　二個圈舍一下子熱鬧起來了。靜脈注射是個精細的技術(shù)活兒，大呼小叫的肯定是有問題了。

　　剛見回血，怎么回血又沒有了？仔細看，下針用力過猛，針尖進血管時見到回血，但針尖沒有停止，繼續(xù)穿刺，穿過血管，回血也就不見了。翻過豬耳朵，背面已能看見冒頭的針尖了。

　　豬耳朵腫漲起來了。下針扎到血管了，但沒有再降低角度順勢進一針，豬稍有掙扎，針尖就脫離了血管，推進的生理鹽水進了組織層，所以局部鼓了起來。

　　開始推進塞桿，感覺塞桿推不動，仔細一瞧，啞然失笑，慌亂緊張中，豬耳朵根處的橡膠帶還捆得好好的，血管的通道給堵了，進藥水當然困難了，扯去橡膠帶就好推了。

　　我與張正華在各個小組走動，誰需要，就上去看一下，找個原因，幫個忙。我心中還牽掛著徐曉明的身體，不時冷眼里看他一下。剛開始，他在圈舍外坐著，看著圈舍內(nèi)各小組忙著，特別是學員們學習時出現(xiàn)的各類狀況，惹得他也開心地笑著，還不忘端起碗喝一口水。我也稍感安心，這家伙的身體已無大礙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等我忙完一個小組一位學員幫忙下針的動作，再轉(zhuǎn)身想看一眼徐曉明時，竟然發(fā)現(xiàn)沒了人影，我正想問問別人有沒有看見他溜達到什么地方去了，這家伙的聲音從另一個圈舍傳了過來。

　　這家伙坐不住了。圈舍中這么熱鬧，有這么多狀況發(fā)生，讓他看了有些心癢吧，心癢過后又變成了手癢腳癢。畢竟是年輕人，身體恢復(fù)過來了，要他再老老實實坐著不動就難為他了，他又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再則，這幾天相互交往了解，知他日常生活做事一直是他仰視別人，別人俯視他。今日他有能力具備了俯視別人的資格，豈肯隨意放棄這個露臉的機會。所以，未經(jīng)陳站長、李醫(yī)生允許，就進了圈舍，充當起了“老師”的角色。哈哈，這家伙，人小聲音大。今天逮著機會了，他竟然還會損別人：“瞧你的手像鉗子，夾著個針，這樣下針，豬耳朵不給你扎穿才怪呢?！?p>　　被“損”的學員還無話可說，豬耳朵確是給扎穿了。

　　我在旁冷眼看著，直想樂，原來這個家伙也不是一個善茬，只是平時沒有機會張揚。長大到現(xiàn)在，因身體原因，已習慣夾著尾巴做人，但潛伏在內(nèi)心深處的一份不甘、一份自強、一個男人的尊嚴，今天都痛快地給發(fā)泄釋放了一回。瞧，他好不得意、指手畫腳的樣子，真是“小人”人小，心可“大”著呢！

　　“看著點兒，瞧，應(yīng)該以這樣的角度，憋住呼吸，穩(wěn)穩(wěn)地控制進針深淺，看見回血了吧?！?p>　　“看見回血了?！?p>　　“再把針尖降低一下角度，再進一針，記住了?！?p>　　“記住了?！?p>　　徐曉明與那位學員一人做示范，一人看著，一問一答。他有做“老師”的潛能，傳授技術(shù)時，層次分明，難點說透。

　　學習靜脈注射已有一個多小時了，見陳站長和李醫(yī)生商量了下宣布：下午的學習到此結(jié)束。等一會，李醫(yī)生帶著易一文學習小組要到土橋大隊潘奎清家去給豬進行靜脈注射；其他學員跟著我一起到三哥家去給仔豬喂藥。明天早晨8時到獸醫(yī)站集合，從明天開始的幾天里，你們跟著我學習閹割技術(sh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