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入夢
天色入暮時,張運修告辭離去。
年關(guān)前,他送來了批筆墨紙硯當(dāng)做年禮。此外與胡三娘約好,年關(guān)那天,接張媛媛回家團聚,等元宵時,再送回蘇苑。
禮是這個禮,但兩家就隔著條河,到底差了點游子歸家的意思。
平日里,張媛媛就時常帶著何小鴨回家,再偷摸著摸幾本話本小說,隔天帶回蘇苑。
兩丫頭現(xiàn)在滿腦子塞滿了江湖情仇、市井奇聞、仙魔秘聞……當(dāng)然,更少不了喜聞樂見的世情小說?!妒杏洝繁銓儆诖祟悾镩g文字描繪露骨透肉,有眾多不可描述……
張運修在見了《石中記》被偷走之后,當(dāng)天就將所有的世情小說,全給埋進自家墻里、院里……。
每逢張媛媛回家,更是嚴(yán)防死守。怎奈自家女兒本事日長,他只要稍沒看住人,便要著了她的道。
無奈之下,張運修只好將比較露骨的話本小說,統(tǒng)統(tǒng)寄存在友人家里。
……
喧囂了一整個白天的蘇苑,終于恢復(fù)了寧靜。
寫了一整天字的何小鴨和張媛媛,吃完晚飯后洗漱干凈,便抱著輔弼跑到他房里??茨菢幼樱彩遣粶?zhǔn)備再出來了。
蘇鳳起和胡三娘,看著從后院堆積到院里的筺筐籃籃,不禁有些頭疼。
“胡安,你晚上按著禮單,照著價值再添三分,這兩天全給我返回去?!?p> “張先生、黃強、趙大掌柜、孫舉人和仁生醫(yī)館江河的收下?!?p> “黃強和孫舉人今天已經(jīng)返禮了,我再備三份年禮,張家年關(guān)那天由媛媛自己帶回,趙大掌柜和仁生醫(yī)館,你明早親自送去?!?p> “這里是五百兩銀票,不夠的話再找我要。”
三言兩語,胡三娘便安排的明明白白。
“好的,娘娘!”胡安點了下頭,接過銀票,拿著厚厚一疊禮單,就往院門走去。
顯然,他是準(zhǔn)備找黃強這地頭蛇,請他幫忙找個賬房先生,連夜核算。
“三娘,咱們進房吧?!币娺@邊事了,蘇鳳起牽著胡三娘手,往正房走去。
她臉色微微一紅,想到昨晚的荒唐,生怕他食髓知味,夜夜鞭撻不休,至道心魔念沉淪欲海,正要開口勸解,就聽他說道:
“晚上我以《入夢真經(jīng)》,引你神魂入夢,感悟世情百態(tài),逐步奠定《煉神篇》根基?!?p> “我煉心魔,一舉將《煉神篇》推至‘出勢’境界,從而神魂可化身真魔?!?p> “照此推斷,三娘你《煉神篇》修至出勢境界,亦可能出現(xiàn)翻天覆地的變化?!?p> 胡三娘聞言,心神一凜,連忙將腦中雜念驅(qū)除:“公子盡管施法,三娘近些日子,已感到《煉神篇》關(guān)隘漸動。”
兩人走進房里,關(guān)上房門后,再布下結(jié)界,防止有人打擾,這才各自盤坐床上。
“三娘,放開心神,排空心念?!?p> “好?!焙锷钗丝跉猓倬従徍舫鰰r,心念漸寂,心神漸放……
片刻之后,蘇鳳起見她雙目緊閉,漸入狀態(tài),便也閉目沉神入識海……
天樞觀內(nèi),蘇鳳起神魂驟然睜眼,旋即一步跨出識海,懸于床上兩人正中。
“心意氣靜,望我獨神;無舍無棄,無為無我……”
《入夢真經(jīng)》口訣自神魂口中誦出,有股奇異的空寂之感。
神魂如煙如云,順著胡三娘的呼吸,進入其識海。
一百零五里方圓識海,盡是花海;上空星光璀璨,有星河緩緩運轉(zhuǎn),更有條五彩玉帶橫跨星空,彷如橋梁溝通內(nèi)外。
有煙云自花海正中迅速彌漫,外界半盞茶功夫,整片識海便被煙云覆蓋,陣陣幻境開始演化……
……
黃強回到黃府,入得大堂,坐在椅上。
等他伸手提起桌上茶壺,立覺不對。
“小三,趕緊給爺添茶!”吆喝聲中,竟離譜的有回聲回響。
“你瞎叫喚什么?”
“家里家丁丫鬟,不都被你指派去蘇苑幫忙了?!?p> 東云雀穿著身瓷白蓮裙,肩上披著件暗紋小襖,娉娉婷婷跨入大堂。
“娘子,你看我這記性!”黃強一拍腦袋,接著連忙起身迎上嬌妻。
將她扶至椅上做好后,再自邊上架子,取下繡有云紋的天清色毯子,蓋在她腿上后,黃強才算是暗舒了口氣,坐在椅子上。
“憨貨,你不是被胡安拉去蘇苑做客?”
“什么前腳去,后腳就回來了?”
“莫不是,你又惹禍了?”東云雀蹙著眉頭發(fā)問。
黃強自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闖禍。當(dāng)下,將在蘇苑發(fā)生的事講了一遍。
講完后,他將香水香塊放在桌上。
“胡姐姐剛至長寧縣時,你聽信讒言,領(lǐng)著手下差役去尋她麻煩?!?p> “結(jié)果一群大老爺們,衣服都沒挨著,就在東市里躺滿了一地?!?p> “最后還得我爹領(lǐng)著賀真人求情,才算把你們都給領(lǐng)了回來。”
“就這你還不長記性,敢在蘇苑大呼小叫?”
黃強被自家娘子一頓訓(xùn)斥,登時臉紅耳赤。
“你與胡安交好,經(jīng)他提點,喝他靈酒,總算是治好了長年累月習(xí)武,積弊下的痼疾?!?p> “如此,我才得幸,懷上孩兒?!?p> 說著,東云雀輕揉腹部。
黃強更是起身,半端下來,側(cè)著腦袋就想貼上去。
“去去去。”
他腦門吃了東云雀一小巴掌,依舊“嘿嘿”直笑,硬是貼了上去。
她見自家相公,如此沒臉沒皮的樣子,心中即歡喜又憂慮。
“胡姐姐今年收了咱家年禮。”
“并回贈了香水香塊。”
“顯然是認(rèn)咱家這門鄰里。”
“往后,蘇苑有什么事,你眼兒招亮些。”
“別像今天一樣,還得胡安請你,你才曉得遣人幫忙。”
“謹(jǐn)遵娘子吩咐。”黃強笑嘻嘻起身,拎著把椅子坐在她邊上。
白了他一眼,東云雀拿起桌上琉璃瓶,見里內(nèi)液體呈琥珀色,隱有煙云,與自己往常使用的香水,皆不相同。
當(dāng)下好奇心起,她輕輕擰開瓶蓋,輕輕掃風(fēng)將香水送進鼻間。
“……”
“黃強!”
她驚呼著站起身。
“娘子,咋了?!”黃強被她喝得渾身一抖。
“這是龍涎香煉制的香水。”
“你這憨貨,怎么問都不問,就厚著臉皮拿回家?”
東云雀擰著他耳朵,喝道。
“娘子,龍涎香我知道,但香水,我真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啊!”黃強連聲叫屈。
“哼!”她冷哼一聲,松手說道:
“這一瓶香水,至少五百兩銀子?!?p> 接著,她再拎起香塊,聞了聞后:“這也是龍涎香制成的香薰,值百兩紋銀。”
“胡姐姐出手,就是一千兩百兩銀子?!?p> “咱家年禮滿打滿算,至多值一塊香薰?!?p> 黃強不可思議地反問道:“娘子,你平日用的香水,原來都這么貴?”
被他氣的差點發(fā)笑的東云雀,再次伸手狠狠擰著他耳朵。
“你每月賺多少銀兩,自個心里沒數(shù)?”
“還有,我這會兒是在跟你聊,我買香水的事兒嗎?”
“輕點,輕點。”黃強倒吸著冷氣。
出了口氣,東云雀松開手,想了想后,說道:
“胡姐姐回禮貴重,咱家心知肚明下,若暗做不知,回頭情分就會淡掉?!?p> “我聽胡姐姐說過,蘇先生好書法。”
“明兒,你去我家,到書房里將書架移開,把藏暗柜里,虞大家的狂草書給我取來!”
黃強聞言,渾身發(fā)顫:“娘子,這要讓縣尊知道了,還不得打折我的腿?!”
“那你,是怕被我爹打折腿,還是要自個去客房睡一年?!”
“……”
黃強無奈屈服。
隨后,他見自家娘子,待那兩個琉璃瓶子,比待自己還珍貴的模樣。
黃強莫名覺得,往后自己的日子,怕沒法再像如今這般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