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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娛新風尚

第九章:粉墨人生中

文娛新風尚 藺且 2265 2020-09-18 08:09:15

  高巖在香爐里點上檀香,搖滅紅頭火柴后,他率先鼓起了掌。

  沈悠一邊跟著拍手,一邊含笑向圓桌上其他兩人點頭致意:“主持人好,裴老先生好?!?p>  “沈老板好?!?p>  裴慶豐也點頭回了一禮。

  三人相互打完招呼后,高巖忍不住對裴慶豐笑道:“傳言果然不可信,戲曲界皆傳沈老板性情孤僻,不善與人交際,今天親自見了面,卻是溫潤如玉,與之交談有如沐春風之感。”

  裴慶豐亦深表贊同:“是啊,沈老板雖然出生在現(xiàn)代,身上卻是民國老伶工才有的氣質(zhì)與做派,才華橫溢,溫和內(nèi)斂。想來,應該是與他出身科班有關(guān)?!?p>  聽到二人如此夸贊,沈悠連連謙遜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兩位老師太過譽了?!?p>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三人都不再拘謹,說說笑笑,演播廳里的氣氛也慢慢變得熱鬧起來。

  閑談幾句,高巖順著裴慶豐之前的話問道:“剛才聽裴老說起您出身科班,根據(jù)我以往的訪談經(jīng)驗,之前接受采訪的青年藝術(shù)家們,他們在描述自己曾經(jīng)的科班生活時都是用的嚴酷、艱辛等字眼,我有些好奇,當初您的家人為何把您送到科班,您又是怎么學了青衣的呢?”

  沈悠長嘆一聲:“這就要從我的家庭出身說起了,我生在皖州乾山縣,那里是有名的戲曲之鄉(xiāng)。

  我的父親是一名京劇“魁派”武生,母親是一名黃梅戲演員?!?p>  高巖適時插話:“怪不得沈老板在京劇上有如此造詣,原來是出身戲曲世家啊!”

  沈悠點點頭,繼續(xù)說道:“在那個物質(zhì)尚不充盈的時代,戲曲演員們?yōu)榱松畛3R教幾哐ā?p>  那一年,我四歲,父親到吳州走穴,由于舟車勞頓,身體狀態(tài)不佳,他在戲臺上翻撲時出了事故,回縣里療養(yǎng),不到半年就過世了?!?p>  聽沈悠輕描淡寫地講出這段傷心往事,裴慶豐和高巖神情都有些復雜,他們看向沈月樓的眼神也不由多了幾分同情。

  “父親過世之后,與他同一行當?shù)哪硞€師兄想要收我為徒,當時有父親的前車之鑒,母親覺得武生行太過危險就沒有同意。

  為了徹底打消那位世伯的收徒念頭,隔年開春,她就離開皖州,把我送到燕京小連升科班去學習小生了。

  只是,我資質(zhì)愚鈍,學小生學習了兩年半,仍然沒有摸到門徑。

  后來,春秋劇社的名丑齊興華齊老先生指出了我的問題,他評價我英氣不足,嫵媚自生,建議改學青衣或者花旦。

  聽了齊老先生的建議,我開始改學青衣。

  改學青衣之后,我的天賦就慢慢顯現(xiàn)出來了。

  教戲的吳師傅見我可堪造就,就給我寫了推薦信,讓我母親帶著我去拜會蘭派大家常玉琴常先生。

  當時,常先生的年紀已經(jīng)很大了,對外也一直宣稱不再收徒。

  見我之后,她十分歡喜,說我眉宇間似有蘭先生的幾分神韻,便破例把我收了下來。

  此后,我便一邊跟著常先生學戲,一邊到小連升科班練功或是上臺參演一些不太吃重的角色。

  日積月累,我的功力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人生雖有曲折,但終歸會慢慢走上正途,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命數(shù),沈老板是注定要吃梨園這碗飯的。”

  高巖感嘆一聲,轉(zhuǎn)頭看向裴慶豐問道:“裴老是資深戲迷,又是燕京知名票友,您以前聽過沈老板的戲嗎?”

  裴慶豐朗笑道:“哈哈哈,沈老板的戲我自然聽過,《垓下歌》、《劍閣聞鈴》、《昭君出塞》……,只要有暇,他的戲我可是一場都不敢落下?!?p>  高巖在一旁認真聽著,等到裴老說完,他適時贊嘆一聲,又說起了沈月樓的軼事:“我聽過很多關(guān)于他的傳說,現(xiàn)在和您分享一則,據(jù)說千禧年前有一回賑災義演,上面邀請華夏各大劇團演員一起聚在國家大劇院演出,當時沈老板還不是名角,戲碼安排在前面。

  京劇三團的名花旦筱靈芝筱先生在側(cè)幕聽到沈老板在臺上唱《出塞》,立刻一臉驚訝地對旁邊演員說道:“瞧,這身段,這唱腔,簡直就是蘭曉幽先生在世?。 ?p>  筱靈芝筱先生這話一傳出去,沈老板在梨園便得了一個“小蘭先生”的外號。

  您自己知道這事嗎?”

  話說到最后,高巖看向沈悠。

  “我知道這事!”

  沈悠忍不住笑出了聲:“高老師剛才還說傳言不可信,怎么現(xiàn)在還親自傳播起傳言了?

  尤其是在正主當前的情況下!”

  高巖訝然道:“不會吧,這事竟然是假的?憑空捏造?”

  沈悠搖了搖頭:“倒也不能說是憑空捏造,筱先生當時確實對我有所評價,只不過傳言把它夸大了。

  筱先生的原話是——瞧他的扮相和氣度,頗有蘭先生年輕時的幾分風采!”

  “原來是這樣!”

  高巖點頭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替自己找補道:“意思也差不多,不過“小蘭先生”這個叫法能流傳這么廣,恰恰也證明了戲迷們對您戲曲功力的認可?!?p>  聞聽此言,裴慶豐默然點頭,沈悠則含笑不語。

  高巖還要說些什么,耳麥中忽然傳來一句殷浩的提示信息。

  “問他退出梨園的事?!?p>  高巖理了理思緒,再次看向沈悠道:“呵呵,我記得“小蘭先生”的名號剛傳出來不久,您就得了戲曲梅花獎,之后更是連續(xù)兩年被燕京《梨園公報》評選為旦榜魁首,在戲曲界一時間風頭無兩。

  很多人都不理解您為何選擇在那個時刻宣布退出梨園?

  當時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沉吟許久,沈悠才緩緩點頭,提起了一個十分艱難的話題:“我父親走得早,母親一個人將我撫養(yǎng)長大,等到我十七八歲,在梨園中漸漸混出一點名堂的時候,她的身體卻不行了。

  她那些年,一直就靠一口氣撐著,看我終于成了角兒有了出息,母親安了心,之前身體的問題就漸漸顯現(xiàn)出來了。

  過度勞累導致心力衰竭。

  不久之后,母親就病故了。

  有時候,我常常想,如果我當時沒有成名,一直就默默無聞地當個龍?zhí)籽輪T,她是不是可以活得更久一點?”

  當沈悠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演播廳里一片靜寂,殷浩和攝影師們眼眶微紅,潘曉楠狠狠捂住嘴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

  高巖和裴慶豐也在鏡頭前努力壓抑著情緒。

  “母親入土之后,我不敢有片刻停歇,每天都把戲排得滿滿地,這般情況持續(xù)了半個多月,我的嗓子勞累過度,慢慢就倒了。

  嗓子倒了,沒法繼續(xù)上臺,心灰意冷之下,我就萌生了退出梨園的想法。

  之后的事情,便如大家所見,我先是從京劇一團辭職,隨后宣布封箱,徹底告別了梨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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