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會長大嗎？”
“對呀，我們每一個人都會長大?！?p> “長大了有什么好？”
“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小山村，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呀，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隨意買好吃的零食，漂亮的裾子，父母不會再管著我們，長大了就自由了?！?p> “那我們走出去了還會回來嗎？”
“這……”那個興奮的女孩一時語塞，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是啊，我們還會回來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蹦莻€男孩也沉默下來。
這是一個春天的下午，他們坐在學校的花臺邊，各種顏色的花爭相開放。
學校廣播仍舊在五點鐘按時響起：沿著校園熟悉小路，清晨來到樹下讀書……
那個男孩忽然想起了什么，轉過頭來對女孩說道“長大了你想去哪里？”
“我呀，我想去看一眼雪山。你呢？”
“我，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我還從來沒離開過這里。雪山是什么樣子的啊?！?p> “嗯……”女孩輕輕地眨著眼睛，好像是在思考應該怎樣描述。
“雪山呀，聽說很高，比我們這里最高的山還要高。而且一年四季雪都不會化?！?p> “這樣子呀。”男孩眼睛看著天邊的那座山，他把它想象成雪山，把綠色擦掉，再用白色的彩筆涂滿。
呵，那就是一座雪山了。
男孩的眼前好像真的出現(xiàn)了一座雪山，白色，很高，被云彩包裹著。
他看的有些癡了，手不自覺地伸了出來。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似乎就可以觸摸到白色的雪了。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男孩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飛出去，他似乎已經(jīng)感受到了雪山的溫度。
但轉眼間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山還是綠色，那么遙遠。
他還坐在那里，那么渺小。
“雪山究竟是一個什么樣子的啊，真想親眼去看一看。要不長大了我陪你去吧。”
“好呀好呀，我們一起去，那幅畫面一定很美?！?p> “到時候我們爬到山頂去，沒準可以摸到星星?！?p> “不不不，我們的鞋會把雪山給弄臟的，它是那樣的，容不了一點瑕疵?！?p> “我們把鞋脫了光腳上去，這樣就不會弄臟了?！?p> “對哦，我怎么就沒有想到這回事。到時候我們一起爬到山頂，坐在上面，看太陽出來?！?p> “好啊，那我們就這樣約定了?！?p> “嗯嗯，來，拉勾?！?p>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不來誰是小狗。”
男孩女孩臉上都露出了歡樂的笑容，那是孩童特有的笑容，沒有一丁點虛假在里面。
“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約定嗎？”坐在校園的椅子上，六月的風輕輕在耳邊括過。
寂寞難耐的蟬蜇伏在角落里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好像是在吹響畢業(yè)的號角。
“我怎么會忘，這些年來我一直藏在心里。”
“那我們這個約定還作效嗎？”
“當然，你我不是一直在等待著長大嗎？這一天終于快來了。”
“是呀，小時候總是盼望著長大。可等這一天真正來了過后，才發(fā)現(xiàn)有很多的事情并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些美好。長高了，煩惱也多了起來?！?p> “一切都要結束了?！睆堄晟p輕地說道。
“煩惱終究有一天會結束，快樂會來的。等上了大學，我們就去雪山，光著腳一起爬到山頂，坐在上面，看……”
“但是你知道光腳是不可能爬上去的，那里很冷，腳會凍掉的?！?p> “你是在懷疑我們小時候的夢想嗎？”
“不，沒有。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對雪山的向望。但是雨生，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的想法也應該有所改變，不能還停留在最初的時候?！?p> 張雨生沒有說話，他眨著眼睛，好像是在思考。
“雪，我并不否認你的看法。時間確實會改變很多的東西，但是我們應該保持一點幻想，就當那是一個美好的夢?！?p> “多好的一個夢，我們站在雪山腳下，藍色的河流在腳下靜靜流淌，白色的雪山在太陽的照耀下閃爍出絢麗的光芒?！?p> “你說那個時候我們會是怎樣一種心情，一定很開心。”
“對，但我的心隱隱約約總有些憂慮，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阻止我去那里的腳步。”
“那就讓我來幫你把那些阻擋你腳步的東西給挪開吧！我走在前面，你跟在我背后，沒有什么東西可以阻擋我們?！?p> “嗯嗯?！睔W陽亞雪望中身邊的這個男孩。
她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落都被這個男孩塞滿。
“你有一天會不會離開我呢？”她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引導我說這些?！?p> “會嗎？也許會吧，不過那一天大概就是我離開這世間的那一天?！?p> “不，不會。就是身體停止了呼吸，靈魂也會一直在你的身邊?！?p> “真的嗎？”
“我怎么會騙你。”
“那我們拉勾吧。”
“你怎么還像個小孩子一樣?！?p> “這樣我放心。”
“好吧。”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狗?！?p> 歐陽亞雪嘴里輕聲念叨著這句充滿童稚的話。
“雨生，最后你還是信守了你的諾言。我知道，你一直在我的身邊守候著我，為我搬掉擋在我前面的那些石頭?！?p> 經(jīng)過五年的時間，歐陽亞雪明白了很多事情。
但想要說清楚她這些年來的經(jīng)歷，卻不是那么容易。
她感覺這些事情就像是她做的一個又一個的夢，等夢醒了，一切都消失在眼前。
她有太多的遺憾，心里有太多的疑問。
是什么在阻止她和張雨生，以至于在他死后，靈魂才得以相伴。
歐陽亞雪仔細品味著殘存在腦海里的記憶，某一天它們都會從她的腦子里抹去。
她是明白這件事的。
在時間面前，一切都顯得太渺小。
她有一段時間不敢去回憶過去的事情。在她靈魂深處的那塊地方似乎成了一塊禁地。
直到遇見了雪山，她才找到那把丟失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