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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異鄉(xiāng)客,同鄉(xiāng)情

榜上有茗 梨渦4克 2851 2021-05-17 12:00:00

  云淡風(fēng)輕,抱子島被太陽炙烤著,密林之下,卻陰森潮濕。

  靈犬守在胡思宇的腿邊,鼻翼翕動。藤蔓編制的門簾掀開,麥知女露出半張臉,招手示意他出來。二人一前一后,向叢林深處走去,兩邊是連綴著的、一人多高的木屋,腳下是吱呀作響的木橋,木橋之下,離地數(shù)十尺,最高的近有百尺。

  “正午時分,沒什么風(fēng),聽著嚇人,風(fēng)要是嗚嗚響起來,就聽不見腳下這要斷了似的聲響。”麥知女側(cè)著身子,繞過橋中間冒出來的樹,偏頭安慰身后的人。

  胡思宇答:“無妨。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去南先生或是懷仙人那里。抱子島上的人,是不許私自待客的?!?p>  “我不需要招待?!?p>  “你不是想知道丁卯鄉(xiāng)的事?他們比我清楚?!?p>  “他們也是從丁卯鄉(xiāng)來?”

  “不是,這一路住的都是丁卯鄉(xiāng)的人,但是他們不是,我們來到島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在島上了?!?p>  “未曾聽說抱子島有主。”

  “哈哈,我也沒說他們是島主?。俊丙溨畼烦雎?,從近處的花樹上折下一朵來,回身遞給胡思宇,“送你。”

  “不必?!?p>  “你是要問人家事的,兩手空空,不成體統(tǒng)。南先生愛花,你可以送花給他?!?p>  “愛花者,竟不惜花嗎?這花折下來,便是傷了它。”

  麥知女捏著花,一時陷入思索,“那我回去給它續(xù)上水!你等著!”

  胡思宇擋住她,接過那花來,松開手,任其穿過木橋的縫隙,墜下去,“落花落葉,歸根即是好果。麥姑娘,還請繼續(xù)領(lǐng)路吧?!?p>  麥知女輕哼著,轉(zhuǎn)身繼續(xù)領(lǐng)路。木橋的盡頭,直接綴著土地,胡思宇踏上去時,還有些猶疑,但腳底實實在在的感覺,確實昭示著,在抱子島的深處,藏著一塊平坦的高地,若非化身靈海上的飛鳥,難以窺見。

  “這里是抱子島上的秘境,方圓之地?!丙溨姾加钭齑饺鋭?,默念著“方圓之地”,便不問自答:“這里本是土方堆壘而成,沒有什么形狀,日積月累,這邊沿與風(fēng)雨、雜樹相抗衡,竟成了渾圓的一片,因此,叫做‘方圓之地’。南先生和懷仙人未曾占島為主,卻護著每一個上島求生的人,所以,大家都尊敬他們。喏,那里,”她指著遠處,領(lǐng)著胡思宇往前走,“那個院落就是他們的居處。”

  院落不大,圈著籬笆,木屋兩間,棚屋兩座,滿院子貓狗。狗兒們遠遠見到胡思宇的靈犬,都叫著奔出來。靈犬輕輕一躍,飛過群犬,落在院門口。木屋中的人聽見院子里的響動,早就站起身往外走,走到廊下時,恰好看見靈犬落下來。一頭白發(fā)、身穿白衣的虛懷子笑道:“此靈物甚是可愛!”

  鬢發(fā)烏黑、衣飾烏黑的南歸客瞥見麥知女領(lǐng)著人過來,用手里的笛子敲了敲對方的胳膊,道:“別光顧著看狗了,看看那狗主人吧。”

  來者說明來意,迎者表示歡迎,將人請進來,落座。

  南歸客問:“你師父是鹿鶴仙人?”

  胡思宇欠身行禮,答:“正是。仙人為弄清異象,著弟子向四面排查。”

  “可查出什么?”

  “后生負責(zé)南向,有些旱地澇、澇地旱的意思。便向當(dāng)?shù)毓偈剡M諫,為旱澇之事,早做防患。”

  “旱地澇、澇地旱?真是天現(xiàn)異象啊……只是,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讓那些官守聽你勸諫?”

  “懇切之辭?!?p>  “哦。哈哈,凡人之眼觀凡人之事,不免俗氣,不知懷仙人有何高見啊?”

  虛懷子正瞧著香爐內(nèi)飄出來的煙氣,聞言微笑,先看了一眼南歸客,再對胡思宇說:“仙人、仙人,終歸還是個人。我等皆凡人,遠沒達到成仙的地步,看事情到底是大同小異??茨泔L(fēng)塵仆仆,趕到抱子島,應(yīng)是經(jīng)了不少時日?!?p>  “是,從天瀘縣離開后,便御劍直奔靈海邊,未敢多歇,約莫三日光景,因在岸邊都望不見抱子島,就改為登船來此,滿算的話,也有兩日了。”

  “五個日夜啊……”虛懷子面露憂色,“只怕那旱澇之地已經(jīng)遭了災(zāi)殃。”

  “不會吧?”胡思宇蹙眉。

  麥知女在隱憂中夾著一副抓住人短處的得意,道:“懇切之辭雖有用,要看用在誰身上!那些常年是旱地、澇地的,見這天日不對,憑著經(jīng)驗,只會以為過幾日也就好了,哪里就會聽一個外人說兩句,就勞民傷財?shù)亟▔巍λ???p>  南歸客點頭,道:“就是這個理?!?p>  言至此,胡思宇明白了,煎心之感,浮上臉色,看向門外,問道:“來此地后,不大辨清方位。此地距離海岸有多遠?”

  虛懷子拍拍他的手背,道:“后生,切莫亂了陣腳。你先去信師門,再尋出路。”

  “對,對?!焙加钅贸鲆粋€小卷軸,在上面書寫著什么。靈犬咬住卷軸,飛出門的剎那便消失了。

  “你先回去吧,讓族中人留意海上岸邊是否有異樣。”虛懷子支開麥知女,以手示意,勸胡思宇喝茶定神。

  “麥知女和麥知兒,都是丁卯鄉(xiāng)麥知的孩子。這丁卯鄉(xiāng)上啊,麥姓是大家?!蹦蠚w客看著院門外,遠去的背影。

  胡思宇問:“丁卯鄉(xiāng)到底發(fā)生了何事?聽鄉(xiāng)音,抱子島上都是那里的人?!?p>  “也不全是。”南歸客答道:“這丁卯鄉(xiāng)臨近嵬山,被一圈土石山困在山坳里,好在鄉(xiāng)中有甘泉,鄉(xiāng)中子民世世代代,雖然支系單薄,也算落得安生。四圍的山上,人跡罕至、煙瘴繚繞,時間久了,便生出不少妖怪,互相吞噬,也就成了魔。這麥知得罪了魔道,子女也就受到了詛咒?!?p>  “什么詛咒?”

  “等等,”虛懷子抬手,止住南歸客的話頭,“你這中間略去這么多,于魔道、人道,都有失公允吧?!?p>  南歸客厭惡的神色不加掩飾,令胡思宇陡生好奇之意,可對面的人不再言語,他只好把目光投向斜對面的那一個。

  虛懷子接住他的目光,淡然一笑,道:“那就從山上的妖怪自相殘殺,幻化成魔說起吧。不知從哪一日起,丁卯鄉(xiāng)那里出了一個魔頭,與凡人女子結(jié)合,得一子,那孩子又與人結(jié)合,誕下多個兒女。上至仙門,下至妖族,似乎都講究一個‘純’字,稍有摻雜,便低人一等。那半人半魔本就是異類,他的妻兒在魔界也就倍受欺凌。受到半魔蠱惑的凡人女子,到底是在苦難中清醒過來,誕下幼子后便趁機逃離。半魔的兒女接連夭折,只剩下最小的那一個。魔童不堪欺辱,棄父尋母,因為血脈的感知,尋到了母親,沒想到她就住在丁卯鄉(xiāng)里。到了人間,就不是恃強凌弱的地方了嗎?相依為命的母子二人依然沒有安生日子。最后……”

  “最后,做母親的死在孩子面前,那小魔童即使祖母和母親都是凡人,身上也是有魔性的,就在麥家人身上下了詛咒,只要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他們的臟器就會快速衰竭,直至死亡。于是,丁卯鄉(xiāng)的人能逃都逃出來,到抱子島這樣的海島上生活?!蹦蠚w客搶著說話,吐字急切。

  虛懷子以手拂風(fēng),散了散身邊揚起的灰塵與唾沫星子。他不急不慢,接著說:“最后,模樣極美的母親,被鄉(xiāng)鄰麥知看上,這人把發(fā)妻兒女、祖宗親戚都拋卻腦后,給這婦人灌下湯藥,欺辱了她。那湯藥性烈,婦人半途就渾身發(fā)抖、口吐白沫,麥知也被嚇跑,婦人就這么衣不蔽體地去了?!?p>  “那魔童?”胡思宇猶疑著問虛懷子。

  回答的人卻是南歸客:“那婦人為了謀生,把雞籠放在了屋子里。當(dāng)時,麥知把她的孩子鎖進了雞籠里,鄰人們循著哭聲趕到的時候,那孩子都哭昏了。”

  日頭偏離,灼熱的陽光灑進屋內(nèi),南歸客起身,放下門簾。遠處,麥知女與鄉(xiāng)人的木屋,在林間若隱若現(xiàn),現(xiàn)在,隔著簾子看過去,更加模糊。

  沉默許久的胡思宇,看著遠處,也不知道在問誰:“那里,都是姓麥的人家吧?”

  南歸客當(dāng)他是在問自己,答道:“來的時候,除了麥知女和麥知兒,都不姓麥。同在異鄉(xiāng)為異客,彼此之間處的倒是如一家人一般。你聽,有歌聲,這是他們在準備吃食,今晚,定是要宴請你嘍……哎?”

  靈犬忽的在院中現(xiàn)身,身上背著一個貼封的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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