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幻聽
云蒔抬眼看去。
西北邊兒不是空地,高高低低堆了一些雜物。哐啷哐啷的一陣翻動聲后,從一堆鋼板的縫隙忽然探出了一個腦袋。
?。??
四目相對。
他懵逼地眨了眨眼。
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白凈的臉上幾團臟污,尤為顯眼。但被那云蒔那雙眼看了片刻,灰撲撲的臉上竟然浮起了可疑的紅暈。
回過神來的他氣急敗壞:“你看......看什么看!”
哐啷——
哐當(dāng)——
一件又一件的東西往外拋。他一邊吐槽“這什么鬼地方”,一邊忙手忙腳企圖從廢墟里出來。云蒔就站在一邊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尋找落腳點。
“需要幫忙嗎?”
秦聆愣了一秒,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說這句話是誰對誰說的,他頓時炸了:“開什么玩笑?我需要幫忙?”
總之,他很不服氣。
于是他一鼓作氣,采用了一個半懸空的高難度動作。然后......
踩中了剛才自己丟下來的鋼管。
再然后。
以一個簡單粗暴的方式撲通一聲摔在了云蒔面前。
“......”
秦聆感覺自己的臉好痛。而云蒔眼睛睜了睜,似乎又要來一句“需要幫忙嗎?”他漲紅著臉,趕在她開口的前一秒病急亂投醫(yī)把目光投向了她旁邊的人。
“你…你好,能不能拉一下我?”
“......”
沒人回應(yīng)他。
就連云蒔也是一頓。
氣氛太古怪,他終于感到不對勁,疑惑地抬起頭。
目光一寸寸上移。
秦聆看見他伸手方向的這個“人”,渾身鬼氣森森,形同幽靈......
他又僵硬地低頭。
發(fā)現(xiàn)這人腳下空空蕩蕩,就連影子也沒有!
“?。。 彼纱笱劬?。
剛才還伸手要人扶的他像是瞬間獲得了某種神秘力量,飛快又連滾帶爬逃到了十米之外。
掀起一陣灰塵。
“……”
云蒔注意到他胸口一閃而過的瑩潤色澤,同時聽見他驚恐的語氣:“快!你趕緊離你旁邊這個人遠(yuǎn)點!”
他似乎在腦海里編織了一個“她由于被什么詭術(shù)蒙蔽了雙眼所以沒察覺異樣”的劇情。
云蒔挑眉,問:“怎么了嗎?”
“相信我!她......她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無論他怎么說,她好像都不為所動,他深呼吸了兩口,情急之下大喊:“我以我的臉擔(dān)保,我要是害你就讓我毀容,行不行?你......你先過來!”
云蒔看了眼他的臉,像是在衡量賭注的質(zhì)量。
然后,慢慢走過去。
“快…快點!”
他站在遠(yuǎn)處,顯然很緊張——因為他腿在微微發(fā)抖。
就在云蒔走到中途的時候,他腿更抖了,看著她背后瞪大了眼睛。
云蒔也似有所感地回過頭。
白衣女就站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顯然是隨著她的腳步跟了上來。
更驚悚的是,她的腦袋變了。
明明身體還是背對著這邊,那張臉卻轉(zhuǎn)了過來,青灰灰的,就這么直直地盯著他們。
面對這么驚悚的一幕,云蒔面不改色,說:“她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你......你能看見了?”秦聆忍住反胃,強迫自己不看那張臉,顫抖著問云蒔,“她她她......怎么辦現(xiàn)在?”
秦聆說完才意識到她自己也是手無縛雞之力,還是個普通人,能有什么辦法?他很絕望,眼中懊惱又掙扎,伸出的手慢慢縮回胸口的位置。
“別急?!?p> 云蒔反倒不慌不忙,她看了眼月色,轉(zhuǎn)身又朝秦聆走了兩步。
秦聆呼吸都屏住了,卻愕然地發(fā)現(xiàn)——
白衣女,不動了。
風(fēng)吹著她的衣擺晃動不止,她筆直地站在原地,像一根僵硬的木頭。但那張殘缺恐怖的臉已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二十多歲女人的青灰臉龐。
她足間調(diào)轉(zhuǎn)方向,步步往外走去,長到籠罩雙腿的頭發(fā)也隨著她的腳步一寸寸開始縮短。
兩個人眼睜睜地看到白衣女子走向天臺邊緣。
毫無預(yù)兆地。
跳下了樓。
*
老張讓小安將幾段監(jiān)控都拷貝下來。
許是盯久了眼睛有些酸疼,老張走到窗邊抽了個短暫的煙,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實時監(jiān)控右上角的一塊地方。
因為之前不甚注意,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塊出現(xiàn)了故障。小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看見了那塊閃屏的地方。
老張神色莫名。
“這塊是什么地方?”
“按順序來看,這塊應(yīng)該比較高層了,可能是頂樓......”
好巧不巧的是,昨晚的頂層監(jiān)控也出現(xiàn)了故障。
老張立刻掏出手機,翻出剛才的號碼播了過去。
......
籠罩著這一片的壓抑氛圍陡然散開。
微風(fēng)輕拂,頭頂?shù)脑鹿庀癖幌磧袅艘粯尤崃?,夜色漆黑,此刻已是深夜,萬籟俱靜。
云蒔見他蹬蹬蹬地朝她跑來,虛驚一場地大喘氣兒:“幸好幸好!她應(yīng)該是鬼力不足,現(xiàn)在不會對我們怎么樣了?!?p> 風(fēng)大地有些涼。
云蒔壓著袖口,又聽他好奇地道:“你后來看得見了對不對?我以為你會害怕的,沒想到你膽子比我還大!那個女人你認(rèn)識嗎?”
云蒔瞥他一眼,并不打算告訴他自己從始至終都看得見,隨意道:“不認(rèn)識?!?p> 雖說虎口脫險了,但后遺癥猶在。
像是證明自己還活著,秦聆嘰嘰喳喳個不停,仿佛這樣才有踏實感。
忽然間,云蒔好像聽見了風(fēng)鈴響動,很輕,但又聽地不真切。
“閉嘴?!?p> 兩個字清晰分明,她柔和的眉壓了下來,生出幾分犀利。
秦聆迅速上下嘴巴一閉,安靜如雞。
四周寂靜。
???秦聆覺得見鬼了,自己怎么那么聽這個女人的話。
云蒔卻壓根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她站在原地等了幾秒,才百無聊賴地收回目光。想不到自己換了個殼不僅會餓會累,現(xiàn)在都上升到幻聽了。
“走吧?!?p> “你,你確定要現(xiàn)在下去?不會碰上那東西嗎?”
他口中的那東西,自然就是剛才冷不丁跳下樓的那位。
“哦,你也可以繼續(xù)待在這里?!?p> 云蒔轉(zhuǎn)過身,隨手指了樓梯方向:“或者也可以選擇晚點下樓,說不定能狹路相逢?!?p> 云蒔微微笑著,他卻打了個哆嗦。
狹路相逢……光是想想就嚇?biāo)廊肆恕?p> 云蒔說完率先下去了,秦聆也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
看似隨意,實則一寸不離地跟著她。還謹(jǐn)慎萬分地時不時回個頭,生怕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跟著他。
......
兩人走后不久,寂靜中早已沒了陰冷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徐徐涼風(fēng)。
玄黑衣袂翩然落下,金絲翎羽微風(fēng)一蕩,細(xì)細(xì)的鈴鐺聲便浸著冷風(fēng)如暈?zāi)话闳鹃_來。
風(fēng)不止,細(xì)鈴未停。
他袖中伸出的手像在黑夜中浸了月霜,輕撫著鬧騰的鈴鐺。
眨眼間便隱匿于黑夜,沒了行蹤。
萬物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