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里,萬明剛剛處理完事務(wù)上床躺下,眼睛還沒合上,就有小廝慌慌張張地敲門。
萬夫人穿了衣裳起身去開門,小廝領(lǐng)著在萬泓院子里服侍的丫頭,門一開,那丫頭連忙湊上去,滿臉急色:“夫人,公子又不見了!”
萬夫人動作停滯,面露難色,卻不說話,眼里一片自責(zé),急急念了好幾遍“罪過”。
“放心去睡吧,泓兒大概明天就回來了?!?p> 她怎么猜不出人去哪了?
手心微微沁出冷汗,萬夫人咬著下唇,糾結(jié)許久,回頭去看坐在床上的萬明。
怕是哪家人又遭殃了。
“可,可是……”丫頭跪著攥住萬夫人的衣裙,有些驚慌,“府中有幾位修為深厚的修行者也不見了,奴婢去問過,說是公子用聞星令的線索為條件讓人跟他一起出去了。”
“什么?!”
萬夫人被幾步?jīng)_出來的萬明拉在身后,低頭盯著地上的丫頭,又驚又怒,“他哪里知道什么聞星令的線索?!好幾位高手?他又要去做什么?”
好幾位修行者,他這次還想鬧出人命來不成?
“立刻去找!”
他猛地吸了口氣,忽然想起聽說的關(guān)于國君已經(jīng)派人出發(fā)尋找聞星令的事。
天下修行者甫一聽見這消息,誰不往他這史書記載裕朝開國國君遇見圣女的地方跑?
他明明警告過那小子讓他最近安分點。
萬明急得原地踏步,雙手合十祈求他這兒子千萬不要遇上從南都來的人。
“快去找!一定要將人帶回來!”
……
院門被連寤關(guān)上,萬泓跌跪在范念柏面前,嘴角有血,一雙陰冷的眼睛繞過范念柏緊緊盯著抱膝蜷縮著的成荷。
他忽然吐出一口鮮血,扯出笑意仰頭盯著借著林元的力站穩(wěn)身子的范念柏。
“你知道成蓉為什么死嗎?”
漫不經(jīng)心地舔去唇角的鮮血,他干脆往地上一坐,雙手撐地,“這天下如今的情況,祈安城里人人自危,誰不巴結(jié)討好我???”
“但是?!彼S刺一笑,對眾人緊鎖眉頭壓制的怒氣不屑一顧,“成蓉這個人,為了你個病秧子,寧死也不屈。她想死,我就成全她好了。”
“嘭!”
唐遠(yuǎn)安一腳將人踢飛:“無恥狂徒?!?p> 萬泓重重墜地,又嘔出一口鮮血,低低笑出聲,仰躺在地上對上唐遠(yuǎn)安憤怒的視線:“你是南都來的又如何?國君不管,你能奈我何?回去上報國君嗎?哈哈哈……我爹能讓你們回去嗎?城主府里為了聞星令而來的八境高手可不止今晚這一個?!?p> “你!”
唐遠(yuǎn)安氣急,又是一腳踢出去。
大口鮮血從萬泓嘴里嘔出,噴灑在地面,染紅了一片土地。
“啊!”
眾人身后的成荷突然抱頭尖叫,眼神驚恐地盯著地面上的那灘血,一個勁地往后退,連老夫人都抱不住。
眼見的人就要撞上門去,宋清華連忙上前緩緩為她輸進(jìn)一道溫和的境力。
“那,咳咳……”范念柏止不住地咳嗽幾聲,握緊拳頭恨恨道,“那阿荷呢?你又對她做了什么?”
“成荷啊……”萬泓掙扎著起身,抬眼看向已經(jīng)平靜下來的成荷,冷笑一聲,“好啊,告訴你。”
成荷額角的發(fā)絲已經(jīng)被冷汗打濕,汗水順著臉龐滑落,驀然滴在手背上,驚得她渾身一顫。
萬泓略顯沙啞虛弱的聲音里,她終于敢再一次回想起當(dāng)日的場景。
鮮紅的血液濺起,從成蓉腹部不斷流出的紅色染紅了藥鋪的地面。
她被城主府的護(hù)衛(wèi)緊緊壓制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萬泓再次一刀捅進(jìn)成蓉的身子。
任憑她怎樣呼喊大叫,都只能親眼看著萬泓緊緊掐住成蓉的脖子,俯身在她臉邊惡狠狠道:“你再說一遍?”
她害怕得眼淚亂流,使勁掙扎,想要擺脫抓住自己的人去將倒在地上的姐姐扶起來。
直到被人不耐煩地打暈,她也只看見了成蓉偏過頭朝她淡然又不舍地笑了笑,又看向萬泓,一字一句,聲音虛弱。
“我說,像三公子這樣的人,除了仗勢胡作非為,一事無成,比不得先前兩位公子,也比不得我的夫君?!?p> “嘭!”
再次醒來,她一時想不起剛才才發(fā)生的事,只看見倒在血泊里的姐姐,慌亂無措之際,還是藥鋪的馮青夢白著一張臉讓她回家去找人。
她理解不了太多的情感,卻漸漸能明白姐姐再也回不來這一件事實。
范念柏的日漸虛弱之中,老夫人的以淚洗面之中,她也曾在夜間狠狠捶打過自己的腦袋,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
“直到那天她再去藥鋪給你抓藥,正巧被我碰上?!?p> 是了。
她再一次看見萬泓的臉,被暫時遺忘的記憶在腦中重現(xiàn),她上去撲打,想為姐姐報仇,反而被他抓住,帶進(jìn)城外樹林。
他們笑她是個傻子,讓她與老虎掙食。
“可惜這傻子見到那頭虎就嚇得不敢動了?!比f泓笑道,緊緊盯著范念柏,仿佛在尋求什么快感,“不聽話怎么辦?那就用鞭子訓(xùn)啊。”
鞭子隨著嘲笑的聲音一下一下打在身上。
她被折磨至大半夜,奄奄一息,罪魁禍?zhǔn)撞戎氖滞缶痈吲R下地看著她:“你姐姐死了,能怪誰?只能怪你啊,要是你不是個傻子,要是聰明點,你姐姐哪能死呢?”
他笑吟吟地蹲下身子,吐字冷漠:“你可不就是個累贅,害了你姐姐,再不死,可不就要害了你姐夫?”
他大笑著帶人離去,只留她一個拖著暫時不能動彈的身子躺在樹林里掙扎。
“你說她為什么要記起來呢?”萬泓忽然做出一副懊惱的模樣,一拍自己的腦袋,瞧著范念柏笑道,“不對,應(yīng)該是你為什么不死呢?你早死了,成蓉成荷兩姐妹也不會去給你抓藥,也就不會遇見我了。你怎么就不早點死呢?”
姜昭臉色低沉,眼神一冷,一道醇厚的境力在手心凝聚。
連寤一驚,姜昭怒氣之下,他僅僅是站在她身邊,就已經(jīng)能再次感受到寒意。
她手指微動,猝不及防被連寤拉住了手腕。
連寤對她輕輕搖了搖頭,勸道:“你會直接要了他的命的,換個方法?!?p> “來??!”
萬泓大叫,“你怕什么?有本事來殺我啊?!?p> 姜昭皺眉,想要與連寤爭辯兩句,卻被成荷成功打斷。
她蜷縮成一團(tuán),緊緊扯著自己的袖子,神色不復(fù)之前那般激動,胡亂流著眼淚,聲音如同硬生生擠出來一般。
“為什么……”
“為什么不是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