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是被射在眼睛上的陽光硬生生照醒的。
入秋后的太陽說不上烤人,但依舊能輕而易舉地射醒一個正在睡夢中的姜昭。
一睡醒,沉睡的知覺慢慢回籠,坐著睡的后遺癥隨之而來,也不知她昨晚睡著后是干了什么,醒來時人是坐著的,上半身卻是偏著地上去的。
腰酸背疼,跟落枕的痛苦比起來有之過而無不及。
林元一夜沒睡,直到天都亮了才稍稍瞇了會兒,沒到一個時辰又被姜昭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他反應(yīng)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眼睛布著不太顯眼的紅血絲,看著姜昭齜牙咧嘴垂著后背的模樣悄悄嘆了口氣。
他昨晚一夜沒睡,自然也發(fā)現(xiàn)姜昭睡姿的不自然,他數(shù)次試過要么將她擺正,要么讓她干脆躺下。
讓她躺下,過程中又要將她弄醒,條件性帶著境力的巴掌就來了。
將她擺正,不過幾刻中她又偏了回來。
數(shù)次動手?jǐn)?shù)次失敗后,他只能靠著樹深深地嘆了口氣,責(zé)問自己為什么不早點(diǎn)睡著。
睡前點(diǎn)的火早已熄了,她留下的境力也跟著消失,姜昭揉著酸疼的腰撐著地起身,忍著疼升了個懶腰,回頭看還在出神發(fā)懵的林元:“這離北都也沒多遠(yuǎn)了,起來趕路吧,別今晚又靠著樹睡,我這腰已經(jīng)向我抗了一晚上的議了,再受不住了?!?p> 林元回過神來,從地上起身,活動了手腳,傷還沒好,但不影響他正常的行動。
他低頭整理了有些凌亂沾了塵土的衣服,還未抬頭,姜昭的手?jǐn)傇谒矍埃粡堃缓?,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力。
白凈的手心里躺在幾顆方糖,一看就是還在畔歸時跑出去買的,隔著包裝紙都能隱約聞見絲絲甜味。
姜昭見他沒有動作,以為是他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吃這幾顆甜的,咬著顆糖又將手往他眼前送了送:“先吃兩顆?這林子里沒什么果子樹,要是餓得慌,等會兒我去這附近逛逛,看能不能打只山雞?!?p> “不用了,我不餓?!绷衷ミ^糖,當(dāng)即就剝開糖紙,幾顆全部往嘴里一送,說話間有些含糊不清,“趕路吧,不必再耽擱時間了。”
嘴里的糖有些多,林元牙齒用力挨個咬碎,一時齁得慌,不由得皺起眉頭。
“行。”姜昭被他這模樣逗笑,“跟我走吧?!?p> ……
婁旭一行人擔(dān)心被那些修行者追上,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快馬加鞭,直到出了那處密林好一段路,確定人應(yīng)該是不會追上來了,他才放心將馬車重新交給昨日保住了性命的馬夫。
轉(zhuǎn)身回去連簾子才撩開一半,周圍的樹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馬夫握著馬鞭的手頓時僵住,經(jīng)歷過昨天那么一出,他甫一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不對勁,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抖動起來。
婁旭放下簾子轉(zhuǎn)身,眉頭緊皺,昨天是因?yàn)橛薪阉麄儾拍軆e幸逃脫,如若再來一次,再有位九境的高手,他們就真的是案板上的魚,只能任人宰割了。
跟在后面的一小隊(duì)人迅速上前,手握刀劍,將馬車圍在中心,眼神不放過周圍一絲動靜。
車?yán)飵兹嗣黠@地感覺到不對勁,掀開小小的窗簾一看,婁旭的人已經(jīng)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將軍?”
唐遠(yuǎn)安隔著簾子試探性地喊了聲外面的人,“出什么事了?”
婁旭站在車外,緊握的雙手冒出冷汗,一時沒有聽見唐遠(yuǎn)安的過于輕柔的聲音,神經(jīng)緊繃之際,不遠(yuǎn)處卻突然傳出陣姑娘的笑聲,伴隨著一句帶著笑意的“將軍?!?p> 這聲音婁旭熟悉至極,驀然松了口氣,卸了滿身的防備,遙遙看向聲音傳來的角落。
紅衣的姑娘從樹后顯現(xiàn)出身影,緩緩走進(jìn),姿態(tài)柔美,容貌艷麗,極具攻擊性,先是被婁旭及婁家軍這一身的狼狽驚得愣了片刻,帶了幾分疑問:“將軍這是……?”
婁旭不答,躍下馬車,朝著她躬身行禮道:“公主?!?p> 末了,他又抬頭,忍不住補(bǔ)了一句:“公主是獨(dú)自前來?”
“自然?!?p> 她看了看馬車,又幾步蹦到婁旭面前,“出門帶著人多不好玩,我左趕右趕才在這里遇上你們……”
她低頭湊近婁旭,睜大眼睛興沖沖地小聲問道:“車?yán)锉闶悄菐孜荒详懙娜藛幔俊?p> “!”
婁旭一驚,心里泛起幾分驚怒,“是?!?p> 他先回答了她的問題,不待她繼續(xù)發(fā)問,他已經(jīng)忍不住皺眉說教:“路上時有危險,公主此舉太過……”
“誒!”紅衣姑娘立即打斷他,扯下腰間的令牌,拿在他眼前晃了晃,“我這次可是經(jīng)過了三哥的同意,喏,為了防止你不信,我特意向他討的?!?p> 婁旭順著她的話去看,令牌上明明白白刻著個“卓”,確實(shí)是太子手中的備用令牌。
可即便這樣,也很危險,婁旭甚至不敢想象,若是這位三公主早來一天,與他們一同遇上那些半路出現(xiàn)的修行者會是個什么結(jié)局。
后怕過后,婁旭心中有疑,太子燕卓一直都覺得外面危險,大部分時間都將公主拘在宮中,如今卻不僅允許她出宮,還放任她離了北都。
這令牌,莫不是她偷來的吧。
婁旭低頭輕嘆一聲,向著馬車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如此,還請公主上車?!?p> 不管令牌怎樣來的,人反正是到了他面前來。
恐路上再遇刺客,婁旭不敢放任她一個姑娘家在外面騎馬,雖說男女同車不合禮數(shù),但如今這種情況,連寤他們又受了傷,也只能這樣。
“這才對嘛?!?p> 姑娘笑瞇瞇地將令牌一收,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用他扶,利落地上了馬車,掀開簾子。
唐遠(yuǎn)安正慌忙放下窗簾,收回偷看的視線,掩飾性地輕咳了幾聲。
北御公主迅速環(huán)視一圈,正好與連寤對上視線。
姜昭不在,他心底一直不安,那塊大石頭始終落不下去,一路上都眉頭微蹙,乍一看這一身紅衣,下意識睜大了眼睛,抬頭去看。
還沒等他失望,那姑娘眼里閃過驚艷,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在下北御燕桑,見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