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齡摸了摸肚子,的確覺得胃里舒服多了,可整個身子也跟著燃燒起來,處在一片幾乎要融化的熾熱當中,她的雙頰通紅得滾燙起來,兩眼迷蒙地看著她,“娘娘,這是什么藥啊,我覺得自己的臉像是要燒起來一般?!?p> “這是西戎的蠱,專門用來侵蝕臉部的,你當然覺得臉很滾燙了,因為它待會還會燒起來直到剝落呢,”沈綠袖挑了挑眉毛,已不復從前的溫柔,反而多了幾分邪氣,“你在人后說過的那些話,倒是一句比一句難聽,你只當別人是傻子,做幾場戲便是什么都看不出來嗎?!?p> 黃齡心中一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中喃喃道:“你不要胡來,我是才人,皇上會來看我的,我要是變成了別的樣子,他會殺了你的?!?p> “我本來就是一個活死人了,皇上再殺一次也無妨,”沈綠袖的眼神越發(fā)深邃起來,“死之前拖你這人下水,倒是很不錯的,你好好地躺著吧,待會蠱蟲侵蝕面部的時候,你會疼痛難忍地想要扒皮,反而自己把臉皮給剝下來了?!?p> 黃齡一個箭步?jīng)_到房門口,想要出去尋找人幫忙,卻被她一個勾手就拖了回來,扔在了后面的大床上。
“都說過叫你好好躺著了,別做這些無用功,”沈綠袖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我畢竟閑置了這么多年,積攢了許多力氣,你不要自討苦吃才好?!?p> 黃齡捂住幾乎要燃燒起來的臉皮,咬牙切齒地望著她,“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不過是說了幾句閑話而已,你有沒有解藥,我不想死在這里。”
“蠱蟲哪里來的解藥,你做夢就是,”沈綠袖輕蔑地笑道,“總之,你要怪就怪那位德妃娘娘,是她把你安排到漱玉殿來的,她的本意應該是叫你盯住我,只可惜反而被我弄成了這樣?!?p> “你心里一定是有鬼!”黃齡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你等著,皇上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我一定要把你全身的皮都剝下來。”
沈綠袖頭也不回地走出寢殿,“你現(xiàn)在倒是嘴硬,皮膚自動剝落的時候怕是疼得連舌頭都要咬斷吧,你好自為之吧?!?p> 所有的行李都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丁語嫣看了看腳邊的大箱子,見楚璃緩緩地過來,就知道德妃娘娘有請了。
隨姑姑一路來到正殿,羅凝??此难凵裰卸嗔藥追稚埔?,倒不像以往那樣將她無視過去。
“本宮也不知道如妃是幾個意思,叫你搬到華陽宮去住,”羅凝海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皇上都允許她這樣,本宮也是毫無辦法,如妃除了性子驕橫其他都好,你多多忍下就是了?!?p> 丁語嫣看著她滿臉的無可奈何,明面上的不舍得她出去,暗地中希望她早些去到反而為自己服務,便忍不住勾起唇角。
“德妃娘娘放心,嬪妾對于如妃娘娘而言是小輩。不敢沖動失了規(guī)矩。讓德妃娘娘被人以為是不會管教后妃,”丁語嫣抿唇一笑,“娘娘,如妃那邊嬪妾會仔細的。”
仔細這個意味深長的詞讓羅凝海的眼眸越發(fā)深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聲說道:“如妃這幾天悶在宮里,也不見得出來走動,想是身子不大舒服。你要多加照顧她,有空的時候再來鐘翠宮看看本宮吧。”
“娘娘是嬪妾呆過地方的一宮之主,又是執(zhí)掌鳳印的人。位同皇后,嬪妾怎么會不來給娘娘請安呢。”
羅凝海深深地看了她幾眼。微笑道:“你有這個心就行了。好生在鐘翠宮住下吧,皇上最近多時歇在漱玉殿中,如妃能夠在皇上跟前說上什么話。你也會沐浴皇恩的。”
丁語嫣盈盈一笑,“嬪妾是不著急的,一切看緣分而定,再說皇上一向忙于政務,嬪妾不愿因為自己而打擾到皇上?!?p> “你倒是十分乖巧,”羅凝海微微頷首,“皇上寵幸你之后,應該會很喜歡你的,自己要把握住機會,華陽宮離鐘翠宮有一段距離,本宮也無法時時刻刻幫到你。”
“是,嬪妾多謝娘娘教誨,”丁語嫣招手喚過宮女,再向她拜了幾拜,“嬪妾知道得到皇上青睞,進入后宮成為有封號的妃子,全靠娘娘玉手,在此還要謝過娘娘?!?p> “本宮不過是為皇上選妃而已,自然是選模樣清秀,性子乖巧的,是你自己適合做妃子,并不全在于本宮,”羅凝海拍了拍她的肩膀,“如妃那里恐怕還要去聽一通教誨,你還是早些入宮為好。”
楚璃帶了些鐘翠宮做好的點心,走在前往燕宜宮的路上。德妃宮里的謹才人不知怎么回事從德妃那里搬到蘇如霜的華陽宮去了,德妃在這個過程中也沒有和她具體說過是什么原因,她自己思忖著是德妃想要安插一個人進去,但是蘇如霜未必沒有這個警惕,主動提出倒有些吊詭了。
她的眼睛一路望過郁郁蔥蘢的樹木,一下就瞧見了一個人立在樹下不知在做些什么的尉遲少澤,這個所謂忙于政務的皇帝最近似乎很是閑適,總是能夠和他不期而遇。
尉遲少澤側(cè)臉過來掃了她一眼,她已是躲閃不及,只好做好一個奴婢的本分,過去行了個禮。
“你這方向是又要去燕宜宮嗎,”尉遲少澤看了一向遠處的宮殿,“朕見你很喜歡去見良美人啊,是德妃讓你去的嗎?”
楚璃垂下雙眸,沉聲道:“奴婢只是想給良美人送些點心,這點心每個宮里都有,是德妃娘娘對各宮小主的一些心意?!?p> 尉遲少澤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毫不顧忌地翻開來取出一枚豆糕,往嘴中送去,“每個宮里都有的,怎么東華宮就沒有見著送來呢?”
楚璃一愣,也無法阻擋他,只好說道:“皇上為政務煩憂,娘娘差人送過燉湯?!?p> “燉湯和這點心可不一樣,”尉遲少澤挑了挑眉毛,邊嚼邊說道,“你怎么不試試,這點心做得很是不錯,到底是鐘翠宮的小廚房?!?p> “奴婢……”楚璃抿了抿唇,呆在他身邊的每一刻,她都覺得十分的不安,“奴婢應該走了,給皇上告退。”
“告什么退啊,”尉遲少澤不滿地搓搓手指,“你每次見朕都巴不得走,今日不如去一趟東華宮,把這道點心給朕送上吧?!?p> 東華宮可是她臨死前呆過的地方,她的牌位還立在里面的佛堂里,楚璃臉色變得蒼白,垂眸掩飾過眼中的慌亂,“奴婢不能去東華宮,那里是皇上才能去的地方,奴婢不敢進去?!?p> 尉遲少澤不以為然地瞇起眼睛,“朕沒有叫你進去,就是陪朕走到宮門口而已。”
楚璃一愣,慌忙地看向燕宜宮的方向,“皇上,奴婢是要去良美人那里的,要是耽誤了時刻,德妃娘娘會怪罪下來,美人也會生氣的?!?p> “你還打算去燕宜宮將朕吃過的點心送給美人嗎,”尉遲少澤勾起唇角,“朕吃過的東西也不便送去了,你就給朕送去東華宮吧?!?p> 他此時一人在這里,擺明了是詐她跟隨他回東華宮。楚璃看著他冷淡的神色,一下不知他葫蘆中賣的是什么藥,只好微笑道:“皇上身邊的人呢,陳公公去哪里了,他比奴婢小心,提著一食盒的點心去東華宮不在話下?!?p> 尉遲少澤冷哼一聲,“聽你的意思,提著點東西去東華宮是件很為難的事情,德妃這女官的能力看起來一般啊,連之前的那個青檸都不如?!?p> 楚璃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么話來應對,便忍氣道:“那奴婢遵命就是。”
沈綠袖將裝放蠱蟲的盒子扔進火堆中燒個干凈,對門外的宮女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時間不早了,大家都早點休息吧。”
宮女一個激靈,好不容易得來一個可以早些睡覺的機會,便笑逐顏開地下去了。
沈綠袖靠在墻上屏氣斂息地聽著門外的動靜,等到一切嘈雜響動都消失在寂靜中之后,她被隨之而來的黑暗包圍,在書桌前點燃了一支白燭,昏暗的燭光下映照著桌上的一面人皮。
沈綠袖摸了摸人皮的邊緣,到底是養(yǎng)了多年的蠱蟲,不愧是西戎最難養(yǎng)的東西,咬切的邊緣干凈利索,一絲磕磣也沒有,光滑得就像是用最鋒利的匕首,直接從人臉上切割下來的一樣。
儀才人算是要就此安息了,享受了這么久的皇恩,生命就此停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還為了西戎做出一份犧牲,在她的手中達到了最大的利用價值。
沈綠袖抬手描繪著自己的臉部輪廓,再拾起一把寒光必現(xiàn)的小刀一下下劃過剛才摸過的地方,點點嫣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滴落下來,像是蠟燭的眼淚一樣砸到桌子上,觸目驚心地不敢看她用刀子劃過的臉頰。
沈綠袖雖然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但她已經(jīng)習慣于忍受任何疼痛,她倒抽了一口涼氣,顫抖著雙手將小刀放在一旁,利索迅速地剝下劃離開骨肉的臉皮,“唰”的聲音在空氣中如一支利箭飛過,她做的十分順暢一絲血氣都沒有帶出來。
其實也沒有那么痛苦,到底比儀才人受蠱蟲侵蝕容易,再說她被剝奪臉皮的同時還被蠱蟲吃去了腹中的孩子,其痛苦更甚于自己百倍。沈綠袖將自己的臉皮裝好放進盒子,再拿起了儀才人的臉皮。
儀才人的臉型和自己和相似,免去了修剪的煩憂,沈綠袖趁著骨肉上的鮮血還熱氣騰騰的,一把將人皮包裹上去,幾近完美地貼合到自己的骨肉上,形成了一道極好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