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平安跳下去的時候,麥穗剛好走到樓下。
這幾天她越來越覺得老天爺跟自己有仇。
原本星光燦爛的人生被一場病給毀了,好不容易走出了心坎,打算重新開始,結果老天爺卻毫不負責任的從天上扔下個男人來……
老天爺啊,老天爺,求求你做個人吧!
不要總是蒙個臉,假扮山賊。
每當前路順暢,就蹦出來大叫一聲,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人生短暫,青春更是只有這十來年,您老人家何必死盯著我一個人收買路錢?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走到樓下,她抬頭看向住院部三樓。
心中忍不住就想,上回老天爺攔路打劫,毀了自己的嗓子,拿走的是燦爛星途。
這一次,自己又會失去什么?
萬一那小子是永久性失憶,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誰,我該怎么辦?
難道真的要養(yǎng)他一輩子?
她心中正自哀怨著,然后就見某人忽的從天而降,噗通一聲,正好落在她身邊的草坪上……
又來?
麥穗瞪大眼睛,看著從地上爬起的藺平安,半天沒有說話。
這人怕不是有病吧?
為什么總和地心引力作對?
還是說,他有自殺傾向?
藺平安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上麥穗,抬眼看去,面色就有訕訕……
從小到大,他從沒有這么狼狽過。
上次是吐血,這次是翻滾,兩次恰好被同一人目睹,實在是太丟臉了。
兩人面面相覷,都沒說話,氣氛迷之尷尬。
“這東西能借我用一下嗎?”
藺平安想起正事,忽然指著麥穗臉上的口罩,問道。
麥穗不由呆了呆,道:“你說什么?”
“回頭就還你……”
藺平安沒時間和她解釋,伸手麻利的摘下口罩,轉身就跑。
這人有什么毛病?
麥穗瞪大眼睛,看著藺平安遠去的背影,不禁一頭霧水。
隨即她想起什么,左右飛快的瞧了一眼,從包里又取出一只口罩戴在了臉上。
…………………………
“味道還挺好聞的……”
藺平安一路飛奔,嗅著口罩上淡淡的香味,心里就有些奇怪。
“挺漂亮的一個女孩,為什么總喜歡戴這種黑色的面罩?”
第一次見到麥穗時,女孩就戴著這東西。
當時他還以為自己遇上了劫道的女匪……
駕馭著鐵殼傀儡的女劫匪!
后來他才從小護士的口中得知,那玩意叫做汽車,是人類世界的智慧結晶,不是什么鐵殼傀儡。
而戴在臉上的這種面罩,叫做口罩。
它的主要作用是阻擋有害氣體、氣味、飛沫,以及病毒等物質的侵襲。
換句話說,人家小護士戴口罩是因為工作需要,麥穗為的又是什么?
難道是為了保護嗓子?
沒聽說過口罩也可以保護嗓子啊……
說到麥穗的嗓子,藺平安心中隱隱就有些替她感到惋惜。
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可惜嗓子出了毛病。
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暗啞干澀,聽上去就像是喉嚨里灌滿了砂漿,難聽的要命。
這導致她很少說話,剛開始的時候藺平安還以為她是個啞巴。
“可惜自己氣海被封禁,否則的話,倒是能替她想想辦法……”
藺平安一心二用,腦海中想著亂七八糟的事,腳下卻依舊生風,很快來到了醫(yī)院的圍墻。
翻過這道圍墻,就是隔壁小區(qū)的16號公寓樓。
圍墻不算高,兩米左右。
這點高度對藺平安來說不算什么,伸手搭在墻頭,腰身一擰,輕松就躍了過去。
翻過墻頭,迎面就是16號公寓樓。
樓前聚集了大量的人群,很多人都拿著手機記錄著這令人揪心的場面。
這也是藺平安為什么要戴口罩的原因。
說起來,電視真是個好東西,足不出戶就能收獲大量的信息。
這些信息不僅幫他初步認識了這個世界,同時也認識到自身與這個世界的不同。
用電視里某個娘娘腔的話來說,男孩子出門在外,要學會保護好自己……
剛才從三樓跳下,他其實是忽略了這個問題。
直到看見麥穗臉上的口罩,這才忽然想起。
好在剛才樓下除了麥穗,并沒有什么人,應該不至于引起什么波瀾。
藺平安足下生風,一頭撞進了人群。
他張開雙臂,手掌如同穿花蝴蝶般拍出,用恰到好處的力量將擋在前面的人統統分至兩旁。
整個人群猶如被一刀切開的豆腐,瞬間分為兩半,中間留下差不多半米的空白。
藺平安腳下毫不停留,飛快的從中穿過。
被他推開的人都是莫名其妙,只覺一股柔勁涌來,仿佛身在浪尖,不由自主的就讓了開來。
“哎,哎,誰啊,誰啊這是……”
“你推我干嘛?”
“我沒推你,我也是被人推過來的……”
“就你在我身旁,不是你是誰?”
“哎喲,別吵,別吵,推你們的是個姑娘,我看的真真的……”
“喏,就是那個,長頭發(fā)的那個……”
“哎喲,臥槽,那姑娘爬樓了嘿!”
人群轟的一聲炸響,仿佛一瓢冷水潑進了油鍋。
“干嘛呢這姑娘,是想不開了還是怎么的?”
“別瞎說,人家擺明了是想救人!”
“那也得掂量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啊,幾十米的高度,墻上又溜光水滑的,她到底是想救人,還是想自殺啊?”
“可不,身上還穿著病號服呢……”
“不會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想臨死前做下貢獻吧?”
“哎,您還別說,這姑娘個子可真夠高的……”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有善意的,有惡意的,有嘲諷的,有祈禱的。
但更多人則是捏著一把汗,緊張且沉默的注視著正在墻體上急速攀爬的藺平安。
公寓樓的外墻上除了擺放空調外機的平臺之外,沒有其他可供攀附的突出物,這也是沒人看好藺平安的主要原因。
而且這些空調外機之間相去甚遠,肉眼看去,距離大概在三米左右。
理論上說,沒人能跨越這樣的垂直距離。
或許在平地上有人能輕松做到這一點。
無非是助跑,起跳,伸手攀住平臺,然后引體向上……
但這是高空,沒有任何助跑的空間。
想用這樣的方式從地面攀爬至八樓,拋開技巧不說,更大的挑戰(zhàn)來自于體力,以及是否擁有強悍的心理素質。
三者缺一不可。
少了任何一樣,最后的結果都會是悲劇。
好在這些對藺平安來說并不是問題。
雖然氣海被封,但自小被真氣淬煉無數次的身軀卻是這個世界封禁不了的。
伴隨著下面?zhèn)鱽淼年囮圀@呼,他很快就從一樓攀爬至八樓,動作流暢簡潔,富有美感,幾乎沒有停歇。
從一個平臺到另一個平臺,他不斷的重復著同樣的動作。
起跳,攀附,然后引體向上。
再次起跳時,偶爾會借助平臺上的空調外機,這樣看上去會縮短一些距離,也會節(jié)省一點力氣。
至少從表面上看,他所采用的方式,并非那么的驚世駭俗。
但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在真正的運動達人眼中,他所表現出來的技巧、力量,以及心理素質,無一不是人類所能達到的最高峰。
再厲害一點,就是非人類了!
當他成功到達八樓,并向孩子靠近時,樓下的喧囂聲已經到達了最高點。
歡呼聲,鼓掌聲,祝福聲……
有些心理敏感、脆弱的女性,甚至已經捂著臉,喜極而泣。
但是更多的人卻是愈發(fā)的緊張、沉默。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在垂直的墻體上攀爬就更是如此。
這些保持沉默的人顯然是認識到了這一點。
從人類的角度看去,他們找不到任何一條向下的安全路徑。
同樣的路徑,向上和向下完全是兩個概念,尤其當藺平安的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的時候。
在他們看來,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保護好孩子,不讓他墜下,然后原地等待救援。
但藺平安顯然不這么想。
八樓上,他伸手抱住孩子的身體,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
原本哇哇大哭的孩子立刻閉上了嘴,瞪大眼睛,好奇的看著他。
“乖,叔叔這就帶你下去……”
“咿呀,咿呀……”
“不要著急,等叔叔把這地方弄大點,好放你出來……”
“咿呀,咿呀……”
藺平安單手抱著孩子,另一只手將金屬護欄輕輕掰彎,完成了最后的解救。
…………………………
兩分鐘后,藺平安將手中的孩子交給了聞訊趕來的醫(yī)護人員。
他下來的方式很簡單,左手抱著孩子,右手攀住平臺邊沿,做單手的引體向下。
空中身體輕微擺動,調整好方向,然后松手,落在下面的平臺上……
這樣的動作他重復了六次,到了二樓之后,他直接選擇了跳下。
當他抱著孩子安全落地之后,至少有那么一瞬間,迎接他的是一片詭異的沉默。
所有人都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他。
但緊接著,就是如急風暴雨般的鼓掌聲和歡呼聲……
“牛逼,妹子!”
“好樣的,姑娘,大娘問你一句,有男朋友了嗎?”
“這位女士您好,我是XXX報的記者,能給你做個簡短的采訪嗎?”
藺平安只覺莫名其妙,我什么時候就成了妹子、姑娘和女士?
你們那只眼看出是我是女的了?
正疑惑間,余小米忽然從人群中竄出,拽著他的手腕,拔腿就跑。
藺平安原本是能躲開的。
但這時他忽然察覺到,原本被封禁氣海,不知怎的,竟是出現一絲極細微的裂隙……
一縷真氣從中緩緩逸出,雖然淡到了極點,但卻真實存在著!
藺平安差點就喜極而泣,于是也就沒管余小米,任由著她拽著自己向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