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余小米就敲響了藺平安的房門,結果半天沒有反應。
“出去做賊了嗎?”
她嘀咕了一聲,轉身時,卻見藺平安從通往后花園的門走了進來。
“早,余醫(yī)生……”
“你也早……”
余小米見他額頭上沁著汗珠,道:“你這是去花園鍛煉了?”
藺平安道:“是的,做早課。”
雖然氣海已然被封,但這些天來,他從未放棄堅持了十幾年的早課。
用這個世界的話來說,他現(xiàn)在也算是身殘志堅了。
余小米道:“早課?你的用詞有些奇怪,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藺平安道:“我也不知道,隨口就這么說了……有什么問題嗎?”
余小米見他一臉茫然,便道:“算了,當我沒問,繼續(xù)保持這樣的狀態(tài),有利于你恢復記憶?!?p> 微微一頓,又道:“我是來叫你吃早飯的,吃完陪我去個地方。”
兩人來到樓下的餐廳,保姆早已準備好了早餐。
簡單吃過后,余小米去樓上換了套衣服,藺平安直接去門外等著。
幾分鐘后,余小米走下樓。
她換了套比較休閑的衣服,平板鞋、七分褲,上面是淡粉色的T恤,和平時比較嚴肅的穿著比起來,少了幾分冷清,多了一分可愛。
“走吧,我們先去理發(fā)……”
余小米坐進了車中,提示藺平安系好安全帶。
她今天開的車是迷你型的‘秦時明月’經(jīng)典款,甲殼蟲外形,兩座敞篷。
藺平安坐進去后很不自在,空間實在太小,無法容納他的兩條大長腿。
余小米見他局促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道:“抱歉,我忘了這款車不適合男人坐,回頭我換輛車?!?p> 藺平安道:“還行吧,能將就。”
余小米道:“很多東西都能將就,但唯獨衣食住行不可以?!?p> 藺平安忍不住就多看了她一眼,覺得這話很有自家?guī)熌锏娘L范……
師父喜好飲酒,酒至微醺時,便時常感嘆,玉孤峰什么都好,就是多了個敗家娘們。
而師娘最愛看的就是師父那無奈卻又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余小米一路開車,來到了自己經(jīng)常光顧的某家會所。
斷去三千煩惱絲,方能安然入紅塵。
藺平安在這里剪去了一頭長發(fā),換了個當下比較流行的碎短發(fā)。
從形象上來說,少了幾分飄逸出塵,卻多了一絲煙火氣息,他自己也比較滿意。
“時間剛剛好,陪我見完人,剛好找個地方吃飯……”
余小米上下打量著他,道:“順便說一句,發(fā)型不錯。”
藺平安道:“謝謝。”
說話的時候,有工作人員送來一個紙袋。
余小米接過后看了一眼,遞給了藺平安,道:“這是你剪去的頭發(fā),工作人員已經(jīng)處理好,留著做個紀念吧?!?p> 藺平安呆了呆,想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紀念的?
…………………………
金川大廈二十八樓的會客廳,藺平安站在落地玻璃前,俯瞰著城市,心中也是忍不住贊嘆這個世界的繁華和偉大。
東洲所在的世界同樣繁華,尤其是小寒山治下的大唐,同樣是高樓聳立,道路通達,民眾也是安居樂業(yè)。
但那樣的繁華是建立在天地元氣充沛的情況下,是建立在小寒山修士偉力歸與自身,卻又極度自律的基礎上。
而這個世界天地元氣幾近于無,人們從結繩記事、鉆木取火的遠古時代,一步步走到今天,建立起如斯的繁華,靠的不是天地饋贈的偉力,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總結出來的智慧!
對于這個世界,藺平安起先是有些優(yōu)越感的。
說到底,他畢竟是個修士,氣海沒被封禁之前,御劍可行千萬里,斬妖只在彈指間。
哪怕失去了這些能力之后,他至少還擁有超凡脫俗的軀體。
但是隨著吸收的信息越來越多,他心中的優(yōu)越感便漸漸消失,有的只是欣賞和贊嘆。
這里的人不能御劍飛行,但同樣可以日行千里,甚至更遠。
這里的人不能飛符傳信,但卻擁有更多更好的通訊方式,哪怕遠在萬里之外,依然可以影音相通。
這里的人力不過千斤,普通人遇到條野狗都要落荒而逃,但是卻擁有能輕易毀滅一座城市的武器……
“藺先生,請您這邊來,余小姐正在等您……”
正思忖間,有人過來,邀請他去頂樓的會客室。
藺平安隨來人穿過走廊,坐電梯來到了金川大廈頂樓的會客廳。
剛進門就聽有人正發(fā)出爽朗的大笑聲。
“杜大師,就這么說定了,二百八十萬,這東西歸我了……”
隨即就聽另一人苦笑道:“你這就是明搶啊,說好了鑒賞的,怎么就要強買強賣呢?”
“啊呀,杜大師,您是國內(nèi)有名的收藏大師,手里不缺這點東西,你就成全我好不好?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候總,話可不是這么說的,君子固然有成人之美,可還有另一句話,叫做君子不奪人所愛?!?p> “哈哈,杜大師,您這句是高看我了,我侯某人就是個商人,眼中只有利益二字,絕對不是什么君子。所以啊,這幅畫我要定了。”
高聲說話的侯某人是個胖子,微禿,看上去應該在五十歲左右。
而那位杜大師年齡要稍微大點,六十出頭,白發(fā)銀須,氣質儒雅。
兩人口中雖然爭的不亦樂乎,但氣氛卻是非常融洽。
余小米坐在另一邊的沙發(fā)上,見藺平安進來,站起身揮手讓他過去。
“等急了吧?”
余小米招呼藺平安坐下,道:“本來說幾句就走的,結果來了個什么大師,只好讓人叫你上來,免得你等得著急?!?p> 藺平安道:“沒關系的,反正我也沒什么事。”
說話間,候總朝這邊揮手,道:“小米,來來來,蒙杜大師抬手,我新得了這幅柳真山的貍貓戲水圖,過來看看?!?p> 余小米撇了撇嘴,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家里收了一大堆的贗品,還到處撒錢,一點記性都不長……”
她嘴里說著,但還是站起了身。
候總又朝藺平安招手,道:“這位小哥,也一起過來看看?”
藺平安倒是有些興趣……
在東洲的修行界,小寒山的風評一直很好,但也有一事向來為同道所詬病。
那就是小寒山上下,素來都有附庸風雅的惡習。
拿他師父來說,喜好音律,出門時一管洞簫從不離手。
每至酒酣,便嗚嗚的吹響,不分時間,不分場合,永遠都是凄慘幽怨的調子,吹的人欲仙欲死才肯罷手,也不管人家愛不愛聽。
掌門師叔祖則是好書法,遇上看上眼的同道,便會拉著人家,死活要贈人墨寶。
若是收下,便是千年難遇的知己,若是不收,便是三生三世的仇敵。
總之一句話,不要就翻臉。
據(jù)說,還是據(jù)說啊……
這種惡習是從祖師爺那里傳下來的,但凡小寒山弟子,入山之后,琴棋書畫四門課,須得擇一而習之,據(jù)說這叫選修課,可以陶冶弟子的情操,可以拓展弟子的思維。
藺平安也學了一樣,圍棋。
棋力不高不低,和師娘身邊的小丫鬟有的一拼。
此外,因為從小耳濡目染,他對其它三樣也是頗有興趣。
“這是我朋友,藺平安……”
余小米給雙方介紹道:“這是我表哥,侯森,金川集團的董事長……”
你這表哥年紀有點大啊……
藺平安伸出手,學著別人的樣子和侯森握了握手。
一旁的杜大師忍不住就多看了余小米幾眼。
侯森的表妹?
不知道是不是姓余,如果是的話,今天可就算是來著了……
侯森招呼藺平安和余小米近前觀賞,余小米沒有興趣,隨意看了幾眼。
藺平安則是饒有興趣的彎下腰,仔細觀賞……
畫中一只貍貓蹲在溪水邊,舉著爪子作勢欲擊打水面,看似戲水,實則水面之下,隱隱有一條魚的虛影……
整幅畫筆調靈動、自然,貍貓更是活靈活現(xiàn),水面下隱隱游過的魚更是神來之筆,單從技藝上說,絕對是大家手筆。
“這是金末年間柳真山的作品,說起來,他擅長的是山水和人物。其他的內(nèi)容,諸如花鳥蟲魚,各類走獸,涉及的不多……”
“柳真山其他的作品我也有收藏,分別是‘宛陵遇雪圖’和‘獨釣寒江圖’。一圖寫景,一圖畫人,缺的就是走獸和花鳥魚蟲類,今天算是彌補上了缺憾……”
侯森正樂呵呵的介紹著,藺平安卻忽然開口道:“假的……”
侯森呆了一呆,道:“你說什么?”
藺平安道:“假的,這幅畫是假的?!?p> 杜大師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氣呼呼道:“小伙子,不懂就不要亂說?!?p> 藺平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余小米在一旁本來是沒有興趣,這時卻精神起來,道:“藺平安,你從什么地方看出來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