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十日之期如度年,趙家村里有來人
“義弟,你還不是他的對手!”
“試了才知,但愿后會無期!”
段崇義沒有回頭,他始終都沒有回頭。
身后的腳步漸行漸遠,趙進也轉(zhuǎn)過了身。
遠處的山崗上還是那襲堅毅的一瘸一拐的黑影,那是怎樣的一個人,是什么支撐著他活到了現(xiàn)在?
趙進搖了搖頭,他的嘴角掛滿了苦笑,嘴巴里也像吃了黃蓮一樣發(fā)苦。他想吐,卻什么都吐不出來。
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么,也不知道該如何向老天祈求。
夕陽西下,燦爛的余暉將這一片大地染得通紅。白衣迎著風兒不住飄動,起風了,是該回去了。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黃昏何在?黃昏便是一個結(jié)束嗎?一切會因此而結(jié)束嗎?也許,這只是一個開始,另一個新的開始……
雄偉的高山像勇士一樣堅毅不拔,宏偉的山莊富麗堂皇,那是多么的莊嚴。山野上的道路猶如神龍一樣蜿蜒,高高的山門威嚴如斯,那四個龍飛鳳舞的金銘大字還是那般的如神來之筆。
山腳之下趙進緩步而行,只見他一路行走,一路心事重重。
他的背上是一副槍囊,然而那桿游龍槍卻隨意的握在了手中。
他信步而走,突然,他看到了一個陌生但又熟悉的人。
誰?
此人的臉上有一道可怕的疤痕,那道疤痕由他的左眼直下,一直劃到了右邊的耳朵。
當兩人錯身的那一瞬間,趙進便怔在了當場。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夢魘,那一夜火光四野,浮尸四野,血流四野。
是他!找了二十多年的那個人。
趙進的手一瞬間便緊握得猶如磐石。
他慢慢的跟了上去,兩側(cè)的守衛(wèi)見他還沒上山就要下山,雖然心中奇怪,但是事不關(guān)已也就高高掛起。反正這家伙平日里都是清高無比,去討他的白眼還不如聊一聊“祁連大俠”的神功和孫國風的老婆來得痛快。
兩人一前一后,那刀疤臉往后一望便連連快走,方一下山更是疾步如飛。
趙進哪能讓他如此輕易的逃脫,他快他就更快,眼中都快要噴出了火。
仇恨的怒火,那火就這樣突然在趙進的心中點燃,一瞬間便即透體而出。
刀疤臉時時后望,越望,他的心就越沉。
怎么今日會遇見他了,哎呀媽呀!
突然,趙進加快了腳步。
只見趙進一個飛奔,刀疤臉就被他一腳踹倒在地。
刀疤臉方一抬頭,一桿寒光爍爍的銀槍便抵到了他的脖子之間。
“說,你是誰!”
“回少莊主,小的……小的是安康城的舵主黃邵華!不知小的怎么得罪了少莊主,還請少莊主饒命啊!”
“哼!我且問你,二十九年前可是你帶人屠殺了趙家村?”
看著趙進那一雙噴火的眼睛,黃邵華終于想起了那一夜。那一夜他的眼神也是如此。
“小的……”
“說!”
長槍直往,整個槍尖都扎入了泥地之中。
“呃……小的不知道!”
黃邵華眼珠子一轉(zhuǎn),他想死不認賬。
“不說、不說我就先斬了你一條狗腿!”
銀槍帶著泥土狠狠地扎進了黃邵華的大腿之中,下一刻便傳來了殺豬一般的嚎叫。
“我,我不知道,當年小的只是聽從莊主的命令而已!”
“什么?”
趙進長槍甫動,一槍桿便砸在了黃邵華的背上,隨后寒光一閃,那深寒的槍尖又一次停在了他的脖子一寸之處。
“從實招來!否則……”
“我說,我說!但是你不能殺我!”
“哼,說!”
“當年,‘天俠’段天涯逃至趙家村,莊主下令圍剿。因為小的離那里最近,所以圍剿的人都是我們分舵派去的人,莊主下令,見人便殺,不分老幼?!?p> “什么?是我義父?”
“小的不敢欺瞞少莊主,小的一直都不明白莊主當年為什么又要將你救下。小的也只知道這些了,還請……”
趙進并沒有讓他再說下去,他手中的游龍槍狠狠的扎了下去。
槍尖直直的灌入了黃邵華的脖子,然后釘在地上。一朵血花綻放開來,然而趙進卻頹然的坐到了地上。
“為什么?為什么會是他,為什么會是他……”
沒想到自己這世間唯一的親人,養(yǎng)了自己這么多年的義父,竟然會是自己尋找了二十九年的仇人。
這個結(jié)果趙進不僅不敢接受,而且也不敢相信。那些過往的畫面一一在他的腦中浮現(xiàn)著。
練武,識字,每一歲的生辰他都記得,自己喜歡吃什么他也全都知道……
為什么,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是淚,是恨,是痛,是苦,還是什么?這世間為何會有如此之多的無奈與糾結(jié)?
一襲白衣顯得如此的凌亂和頹廢,他緩緩的行走在道路之上。他很迷茫,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將要去哪里,不知道這世間是否還有去處。
斜陽之下的背影漸行漸遠,躺在地上的影子被越拉越長。
流浪在天涯的兒郎呵,為何這世間有如此之多的荒涼?
孤苦零落在世間的孩子,人心不古的塵世為何如此悲傷?
萬能的神啊,你是否已經(jīng)閉上了眼?
您虔誠的子民啊,孤獨漂泊浪跡在天涯……
一片靜謐的小山村,每間屋舍都是那樣的殘破和滄桑。
好像是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但真正的原因是沒有一個人存活。
所有的人都埋在了那邊的山嶺之上,趙進每一年都會前來祭拜,今年卻是來得早了一些。
坑坑洼洼的小路之上,駕車的人正是趙進,他帶來了很多祭拜的香燭之物,每一個墳頭都有份。
隆起的土堆一座連著一座,好似是隨意而堆,更像是一片亂葬崗。
每一個墳頭趙進都磕了頭,每一個墳頭里面的人他都能記住。
他頹廢的坐在眾墳之前,無聲無淚,滿滿皆是哀愁。
“爹、娘、鄉(xiāng)親們……趙進又來看望你們了,你們還好吧?”
趙進喃喃著:“趙進找到仇人了,但是趙進沒有用,趙進不能殺他。他養(yǎng)了我……我殺不了他……”
他的聲音輕輕的,好像只是在說給自己聽一樣。
“這仇我是不能報的,即使是他做了這一切……我的命是他的,我早就死了。為什么還要讓我活著?”
段崇義還是回到了翠煙酒樓,他知道這劍城里他還可以有一個地方容身,然而他不敢去,因為那里盛滿了太多的記憶。
劉來福和他的岳父,也就是翠煙酒樓的掌柜吳喜善像招待親人一樣的招待他。對于此他可當真是客氣不來,反正有他住在這里,每天這里都會爆滿。
怎么個爆滿法呢?一樓滿,二樓滿,大街上也擺了七八丈來長的長桌席。人群來來往往,甚至還有好多乞丐和窮苦百姓前來拜謝。
人們?nèi)绱说目蜌?,弄得他連吃飯都只敢回到房間里面去了。
不過雖然人滿為患,但是段崇義坐的那一個位置卻一直都沒有人坐。
那張桌子之上還放了五百兩銀子,這么多天來都不曾少過一分。
三年時間飛逝,十天卻好像比十年還要難熬。
早知道就只說三天了,何必要說什么十天呢?段崇義沒來由的打著自己的趣,這屋子里甚是悶得慌。
整日里翠煙酒樓都是人滿為患,剛開始段崇義還很拒絕,所以他每天都呆在屋子里。后來悶得慌了,索性也就不再矜執(zhí)。
酒來,喝;酒不夠,有人買。
這幾天他也不曾練過武功,每日里昏昏沉沉。或與眾人暢意飲酒,或獨自倚窗賞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