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云散煙現(xiàn)
幾樁行令之后,青煙得了書院密令繼續(xù)頂著沈檀女兒的身份過活。
白日她進出打理香鋪,那本沈檀遺留的手札從不離身,閑了就翻幾頁。各類香方已熟記于心,還時常悄悄地在柜臺后面呢喃,只因那日沈檀自己往劍上沖意識泯滅前在她耳邊模糊低語的那句,“不怪你...香鋪...手札...你收...”
沈檀知她心思細,那日日伏在香鋪琢磨,定能在香鋪找到那本冊子,便將那冊子托付與她。
若她注定自此常伴書生身側(cè),日后某日,或能憑此冊保她自己一命。
收了鋪青煙就趕回焚線閣跟著青琂習劍,他從不開口,卻無一日不準時在院里候著她回來。說是教其實也不算,只是他一遍一遍行招,青煙再依樣跟著。一直到青琂認定她此招有所成,才會使出新的劍招。
書生閑暇時會在旁端坐亭中,遙看著,接連飲酒,也不作聲。
偶爾見青煙劍招使得巧妙,會敷衍著抬手隔空假意鼓個掌,從不合掌出聲。
鼓掌后他最喜歡反觀青煙,那丫頭見自己作勢鼓掌,動作會停個半招,臉上帶些笑意,巧笑嫣然,耳朵會微微動一下。聽不見脆響,便又收回那笑。
青煙機靈,身輕似燕,一招一式皆是利落,劍招習得也快。
他避在亭子帳后看她笑,總莫名覺得這酒更香了。
旁人多畏他,若見他此舉必然諸多揣測,又怕是他忽地無端起了殺意,唯恐避之不及,更別說對視了。可青煙好像不一樣,她看著也怕,但她那雙落雨眸里似乎看不到懼意。
青煙不是不怕,可是比起自己丟了命,她更懼書院的人對云瑤下手。且知曉了書生秘密之后,她確實沒那么怕了。
為今之計,她定了心思先同青琂練好劍法,若黑心書生真派人對云瑤趕盡殺絕,她還能見招拆招,與之行同招,擋青琂幾招,拖住時間容云娘逃跑,越遠越好。
至于那日沈檀被自己所執(zhí)的白光劍刺穿倒地的畫面,不知是青煙不敢想,還是有愧于心...
倒是很少再擾她清夢。
她也偷偷裝作啞女,多次去錦華苑探過云娘,人在近前,卻不敢相認。塞了不少銀子打點伺候云瑤的那位小丫鬟,囑咐她若是有生人近前或者異樣發(fā)生,務必速傳信與她。
青煙還是擔心,以言子墨的狠決,雖應了沈檀,可沈檀已去,他又怎會輕易容忍留云瑤活口。
間月,云娘的傷已差不多痊愈了,可功夫卻是廢得一干二凈。
眼睛也還是那樣,又怕黑朧朧的兩團在苑里不慎嚇著旁人,平日里只得蒙著白布條行走。指望她自保是不可能了,現(xiàn)下書院隨便指派個下院的小嘍嘍過來,都能像捏死螻蟻似的取了云瑤的命。
好在書生這第二道考驗,且不論是她忠心有意殺之,還是沈檀主動求死,她也算是過了。
書生允她自由出入焚線閣內(nèi)。
她也能近前在書生身邊時時觀著,書院外出之人可有異動往錦華苑去的。
月娥前些日子也在錦華苑試探過書生,不經(jīng)意提起上次她送去高臺的那個貌美天仙,問他可是收著等之后放置在錦華苑幫她手的,那小模樣,來了肯定能讓不少老東西開口。
未料言子墨刻意皺了下眉,執(zhí)扇搖頭道:“她手心有道斷掌疤,太顯眼,若彈琴,客人一眼就能看見,易生疑。”
月娥嬌笑打趣道,“哎呀,還是公子細心。”
借口說得堂皇,言子墨卻面不改色。
其實誰心里明白,一道疤青閣想治愈是再輕易不過了。就算傷裂得太深,疤痕治不了,只借用錦華苑的初級易容之術也隨便可遮得。
月娥也不拆穿,只模糊地猜他是因顧念青閣言子茗同此女舊情,才不肯容青煙入錦華苑那煙花之地,以色侍人。她倒是未料到是書生自己的心思...想把一個人留在上閣日日看著,怎么說都行。
言子茗確實還憂心阿目,期間他差青閣的人給青煙來送過幾回藥,那廝也只匆匆忙忙放了藥立馬就走,腳上抹了油,走得那叫一個快,生怕被叫住似的。
言子茗早已聽聞青煙入主上閣,又聽錦華苑來取藥的侍衛(wèi)閑話說起她與言子墨二人相隨在高臺飲酒又同歸的傳聞,心里有種莫名失落??蓛?nèi)疚自己地宮那時,只配合了言子墨,他也不愿暴露言子墨虛境之能。
可他越想越覺得言子墨待她同院內(nèi)的其他女子不同,又似乎是特別關照。
加上正是青閣集中整理存儲藥材的時節(jié),言子茗便借口繁忙,免了親自登門送藥,只囑咐跑腿的小廝速去速回莫要耽誤。他若再執(zhí)意接近,只會引得書生不悅,到了那時,言子墨定會出手為難阿目。他只要知道她還好,便足夠了。
一來二去,青煙自然明白言子茗如此是有意避著她。不止是言子茗,云娘同以前所有,一切好像都在隱去,將自己與過去割裂了。
她已是青煙,不再是云目。
好在她跟著的那黑心書生倒是不如外邊傳的活閻王那般暴虐。不知是不是因為知曉了他同丹華之事,好像現(xiàn)在覺得他沒那么令人生畏了,反倒...有些...可憐。
邊想邊在屋里試新調(diào)的焚香,是為下個季節(jié)準備,沒那么沉,也不死板,主花香又帶著清涼。
煙態(tài)徐徐上升,正出神,卻被突然擾進來的主檀香,變了意境。
青煙抬頭,見是書生,他面似笑非笑的意味不明,一愣。
今日他罕見地著了件鴉青色杭綢素面夾袍,還真是稀奇。
稀奇在——今日終于不是玄色了。雖說還是深色,倒是添了幾分神氣。
隨著他的,還有一陣檀墨息沖撞進屋,青煙腹誹:“堂堂書院之主,天天把自己搞得這么香是什么意思?!?p> 言子墨進來還未站定,揮袖清了身前裊裊香霧,一手按住青煙肩膀輕言道了句,“走,這次你得受累去趟將軍府了?!?
嵞冖
黑心墨暴走:誰!要!你!可!憐! 醬油小白茶下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