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望蘭原是我說過最鐘愛的花,從前幾次送我,都是將氣根從浮泥里提起來的?!?p> “你一看便知,如何不早些告予你爹知道?”大太太想來想去還是要提一句。
“待年底小侯爺從邊關(guān)回來,你二人可就得大婚了,你別左了性!”
茶水熱氣蒸騰起來,一時看不清亦柔神色,口中卻聽到女兒清晰堅定的回答:“這我自然知道,娘不用擔(dān)心。那時畢竟年輕,做了那樣的事,心中始終有些懷疚?!?p> 大太太聽了,卻有些不以為然:“你是這樣想,卻沒想到,若不是這樣,他王家興發(fā)了,可會給我們活路?”
說著捻一塊玫瑰酥糖遞給女兒,“既然終歸是要流血的,不如流別人的吧?!?p> 三天,以首輔府的本事,在京城地界找一只貓也該找到了,但王懷樹卻始終不見蹤影。
兄弟二人又在鏡花山房對坐,將手頭線索拿出來理理,回京一段時間,于移海也不是只做生意,就便搭起來的底層網(wǎng)路不知探聽多少事。
布莊酒樓客棧牙行碼頭乃至青樓,于家如今哪還用打這些小算盤,但信息渠道哪里丟得,自然一直留著。
“真是奇了,一個人要在此地落腳,總離不得衣食住行四件事。但卻真沒查到一絲線索,這么大個活人,難道還會遁地術(shù)?別是柔丫頭會錯了意?”
于柏巖抬頭看一眼,眉眼間有些自己都未察覺的焦躁:“別人就不說了,柔丫頭多把細(xì)的人你能不知道?她說是,絕不會有錯?!?p> 說著又握手成拳,隱隱怒道:“壞就壞在她有心瞞了一段日子,這段日子生了別的枝節(jié)也未可知。”
當(dāng)年那段公案于移海亦知一二,現(xiàn)在大哥這樣提起,他自然咳嗽兩聲,為侄女開脫:“她畢竟小姑娘家,心實一些也是有的,好在并未誤事?!?p> “找到了就算她并未誤事,要是找不到……”
實際于移海并不理解,一個王懷樹如何這樣重要,他親爹王元當(dāng)年那樣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幾番浮沉,都被拿下,后來更是連命都沒了,區(qū)區(qū)一個小書生,又能掀來什么風(fēng)浪?
但見于柏巖如此七情上面,他也不好問出來,多年來,他也習(xí)慣了按大哥的安排做事,因此隱下不提。
“不知京城可還有王家的舊識或交好人家?”
于柏巖輕輕搖頭:“這都多少年了?我還會留那些人在?早就用扒犁梳過好幾遍,死的死了,走的走了,留下的也早就敲打透了,今時今日,誰還會敢收留他?”
于首輔平日里在外都是溫文儒雅的模樣,實際做事最是外松內(nèi)緊,卻是不可能留下王家內(nèi)應(yīng)還在朝堂扎根。
這可真是邪門了,于移海蹙眉細(xì)想,又抬頭看大哥一眼:“那這樣說來,京里只有兩個地方了?!?p> 對面一掀眉毛他就耿直說了:“咱們府里,還有宮里。”說到這里,他突然心念一動,卻沒有說出來。
“嘁?!庇诎貛r以手敲案,“因為那團(tuán)茶的事,府里現(xiàn)下都是于良在把細(xì),能進(jìn)來一個活人。宮里更不用說了,凡進(jìn)去的都是去了勢的,他王懷樹可是王家獨子,千傾地一根苗,要真是那樣,王元這一支就是絕后了?!?p> 于移海默然,那真是想不出來了,這么大個人,難道還能變成蒼蠅飛走。
“行了,”于柏巖看弟弟糾結(jié),又出言安慰,“凡走過必留痕,繼續(xù)留心著也就是了。你我二人不必在此枯坐,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待于移海起身告退,他又做不經(jīng)意道:“旭兒那里,才剛?cè)肼?,你要多留心些,教教孩子,別讓孩子吃虧。”
待于旭回來,已是三更天,于移海還在西府書房枯等。
“角門開了,倒是更方便了你。”見于旭又是一副酒醉熏人的模樣,于移海面色鐵青。
“又是與何人聒噪到夜深?前次不是已經(jīng)與你講過回了家就要守規(guī)矩嗎?”
“?家?規(guī)矩?”于旭有些站立不穩(wěn),沒等父親允許,便自找了位置坐下,雙眼微微闔攏,有些疲憊不堪的模樣。
“你這是什么話?難道誰還虧待了你不成?”于移海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恨不能打兒子一頓。
心中真是不明白,以前在外辛苦操持勤懇忠勉的兒子,為何一回京就變成了這樣。
“爹,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是誰的家奴。”
家奴?聽了這兩個字,于移海更是憤怒。
“你既是在外長了見識,該更實心任事才是。都是一家人,誰是家奴?你大伯在朝堂上難道不辛苦?你以為五城兵馬司選你是因為非你不可?上來還要給你五品官職?”
“兒子不在乎這些?!辈还苡谝坪T趺醇樱谛襁€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兒子只想自己能有選擇自己想做什么的自由?!?p> 再說了,于旭懶洋洋的口氣,話語卻讓人心驚:“誰想騙兒子賣命,那都不行。”
于移海聽了,氣得要找藤條,口中只道:“自由?你以為一切是你的本事,要靠你自己,現(xiàn)在說不得還在湖州賣魚,打理些事務(wù)罷了,就以為自己翅膀硬了,罔顧人倫的東西!我今日非教訓(xùn)你不可!”
“罔顧人倫?”誰料聽了這四個字,于旭突然站起身來,“那可不是兒子?!?p> 于移??粗鴥鹤樱蝗桓V列撵`,沒頭沒腦問了一句:“你把王懷樹送哪里去了?”
于旭站立不穩(wěn),又倒回椅中:“兒子早把他帶回府里,就藏在花房?!?p> 于移海聽了,直不能置信,上前兩步抓住于旭衣襟,口中喝到:“兔崽子,你到底要干什么?走,現(xiàn)在就跟我去見你大伯!”
于旭睜開赤紅雙眼,直望向許移海:“我不去,爹,您是赤誠待人,可想過人是否如此待您?”
“您也別喊人,王懷樹此時早不在府中,兒子已透過前頭交道的內(nèi)侍,將他送進(jìn)宮去。”
如同晴天霹靂,于移海再忍不住,揮拳打中于旭右臉:“你個小兔崽子,吃里扒外的事你都干出來了?!?p> 于旭踉蹌倒地,竟還冷笑:“一個王懷樹,有這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