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這樣懂事，馬氏還能說什么，只能狠剜于旭幾眼，向黃氏道：“才說了不用那樣呢，你這孩子真是，閭媽媽伺候我行了，你自回去休息，一會子讓玉茗來叫你，陪我一同過去。
黃氏自然無有不應(yīng)的，待婆婆起身進(jìn)了內(nèi)室，這才告退下去。
出了門亦容道：“嫂子，這時候早不早，晚不晚的，莫如我陪您園子里逛逛吧。
黃氏還沒說什么，于旭道：“逛有的是辰光，今日先讓你嫂子休息吧?！?p> 亦容奇道：“這天光白日的，休息什么？”
于旭大窘，又不好說破，只得道：“你小孩子家家自去玩耍，我有些事要與你嫂子交待。”
亦容聽了，這才不情不愿走開。
喜眉從旁打水路過，聽到這一段，進(jìn)屋學(xué)給馬氏聽，把她笑得前仰后合。
待回了自已院子，黃穎兒確實(shí)有些累了，但回塌上躺在也不像，只在八仙桌旁坐下，又問于旭：“大爺今日不當(dāng)值嗎？”
“我請了三日假，上頭倒批了七日，這幾日我都在家的?！庇谛翊鸬蒙玻路鹪谙雱e的什么事。
“那大爺要去書房坐坐嗎？”雖是夫婦，卻初初相見，兩人對坐著，也是蠻尷尬的。
“不用了，娘說了，一會子也讓陪她一起去鶴壽院呢?！?p> 黃氏想了想，又道：“也不知秦姑娘是哪里不好，竟起來不得，莫如大爺去看看也好?！?p> 這話正中于旭心懷，只是這樣說出來，反令他不好意思起來。
“那也不用?！?p> 語氣透著心虛，不就是了，黃氏心中一哂。
“大爺還是去看看吧，這樣的好日子，若有什么事，豈不是你我的罪過了?！?p> 這個臺階搭得這樣好了，于旭竟還未吭聲，黃氏又道：“終歸她與我還未見面，不然就我去看她，也是使得的，如今只好勞煩大爺了?！?p> 于旭聽了，這才站起身來：“那你歇歇，我去看看她也好。如你所說，這是咱們的好日子，若她真有什么不好，我去看了，也好措置，免得下人們生亂?！?p> 黃氏自然點(diǎn)頭，無有不應(yīng)，待于旭走了，自已的丫鬟進(jìn)來，方松了釵環(huán)，預(yù)備略歇一歇。
這院中因馬氏早定了一位南媽媽，故而黃氏并未帶自己的乳母，于旭前腳走，后腳南媽媽就讓人去回了馬氏。
馬氏聽了，氣得兩肋生痛，直問閭媽媽：“你看看這沒足厭的，這樣的日子，還要勾得哥兒往那邊去。”
閭媽媽只得從旁相勸：“咱們哥兒從前年紀(jì)小，如今都好了，今日我看，與奶奶也頗相得，想是那頭說不好，怕這樣的日子，又鬧出什么事來吧?！?p> “我再忍她幾日，”馬氏深吸一口氣，“穎兒才進(jìn)門，不欲多生是非，我也不愿大好的日子，給她們小輩添上心事，可若過了這幾日，還這么不著四六的，我可不會客氣了。”說著將手中的角梳往梳妝臺上一扔，竟磕出一個眼來。
閭媽媽自然吶吶稱是，馬氏也不愿多說。
這頭于旭到了浮香院，喜祥見了，唬得一跳，沒料到這樣日子還會過來。自有了小少爺，鄭媽媽一顆心都撲在少爺身上，秦氏房里多是面都不露的。
故而于旭進(jìn)來，先就看到場面不太像，疑是下人簡慢了秦氏，有些不樂。
見著于旭，秦氏也沒起身，仍是怔怔望著窗外出神。
于旭揮揮手，待喜祥等人退出去，方上前扳秦氏肩膀。
“若兒?！?p> 這一聲呼喚輕得像嘆氣，秦柳若眼圈又是紅了，只眼淚撲簌簌滾下來：“你還來做什么。”
“我自然是來看你，如何又不好了？”總是少年愛重的人，即使于旭心中背負(fù)再多，也不愿苛責(zé)于她。
“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鼻厥险f得慘然，回身看著于旭，“旭郎，當(dāng)日你我在呂宋，你是如何對我發(fā)誓？如今時移事易，那些誓言，就統(tǒng)不算數(shù)了嗎？”
“這如何會，”這話秦氏說了太多遍，于旭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并非時移事易，也并非是我見了新人忘舊人。我心中有事，你自然知道，如何要這樣說話。”
“既如此，那好，”秦柳若轉(zhuǎn)過頭來，“那我們便帶上秦兒一起回呂宋。還像以前一樣過日子，好不好？”
于旭聽了，心中微微搖頭，細(xì)看眼前人，還是那般春花照柳的姿態(tài)，但眼晴浮腫，眼圈緋紅，心中暗疑自己帶她回京，究竟是對是錯。
“這如何能夠呢，”于旭終還是上前攬住秦柳若肩膀，“男兒在世，終有父母家業(yè)，若兒，我...”
“那便帶上二老爺二太太，還有容兒啊?！鼻亓袈犃?，有些慌亂起來，從于旭懷里抬起頭來找他的眼睛。
這更無異于是天荒夜譚了，從前年少輕狂，你儂我儂時還不覺得什么，如今聽來，只覺幼稚刺耳。
“若兒，”于旭將秦柳若牽到桌旁來坐，沉一口氣道，“你不要總想著離開，這里是京城，于府，就是我們的家，這家里的，都是我的親人，我們要一起相處著過日子?！?p> 秦柳若聽了，越發(fā)駭哭起來，這時秦兒剛好睡醒，鄭媽媽聽說于旭來了，有意讓哥兒在親爹面前露個臉，因此打扮得精精神神的抱過來，正走到房門口，還沒通報，里頭傳來秦柳若哭聲，秦兒動動小腳小腿，跟著便哭起來。
小孩子哪里像大人，一哭起來就是驚天動地的樣子，于旭在里頭聽到了就問：“誰在外頭，把哥兒抱進(jìn)來?！?p> 鄭媽媽聽了，連忙進(jìn)去，口中還著急安撫著孩子，于旭道：“媽媽，快別行禮了，看看這孩子是怎么了，是餓了不成？”
“吃了飽奶睡了一覺，這才不過一個時辰，哪里會餓，剛過來的時候，我給他說，要來見爹爹，他還笑呢?！?p> 于旭略一思忖，就明白鄭媽媽是在說什么了，只眼下，他也不好說什么，也就想到，為何他初來時，鄭媽媽并不在秦柳若跟前伺候。
“我來抱抱吧?！庇谛裆斐鍪謥?。
大戶人家，歷來是抱孫不抱子的，但見于旭手都伸出來了，鄭媽媽也不好攔了。
只得上前，輕輕把孩子放進(jìn)于旭懷里，又指點(diǎn)著他肩膀這樣放，胳膊那樣好，怎樣讓孩兒舒服一些。
說也怪，小秦兒原是在大聲啼哭的，不知怎么，于旭一抱進(jìn)懷里，漸漸就收了哭聲，還拿淚洗過的大眼晴，亮晶晶的直看著于旭，多看一會子，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