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柔聽到這里，心中疑團更大，只也不問，等著于川說明。
“先他只不過獨個待著，有些無趣，并未細察，但隔壁似乎有些爭執(zhí)，聲音漸大了起來，傳進他耳朵里?！?p> 說到這里，于川看了亦柔一眼：“其中一人說，于家那幾個，我都不管，但你絕不能對我的妹妹動手，還要保我們二房，于此事無涉。聽到于家二字，伙計留了心?！?p> 亦柔聽到這里，直視于川眼睛，于川亦不敢挪開眼，接著說道：“另一個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的妹妹，也是一樣?！?p> 亦柔坐直脊背，抿了一口茶。
“先那人又道，現(xiàn)在你是風(fēng)光了，可別忘了，你是如何從于家逃出去的，又是怎么進的宮?！?p> “接著二人爭執(zhí)不休，不一會兒，便不歡而散，那伙計留心躲在帳房側(cè)面的窗戶后細看，那窗戶正對著茶館的后門，其中一人正是侯官處的大人懷樹。侯官處自成立起來，收的贓銀都是先存在咱們票號的，伙計早去孝敬過他。故而認得?！?p> 于川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另一個人是？”雖說早知道結(jié)果，但仍是免不了相問。
于川沉聲道：“二房的旭少爺。”
這樣大的事，難怪于川必要面見自己才敢說明。若是先令中間人傳話，現(xiàn)下多半已是死人。
“聽到這些以后，事關(guān)重大，我也不敢撒人出去探底，伙計報了家人急病，實則連夜送去了京畿莊子上藏起來，若是老爺、小姐要見，立時便能送進來，更不敢突然去求見老爺，怕露了行跡，故而冒昧通過玉晴求見小姐，還請小姐原諒?！?p> 亦柔聽到此節(jié)，揮一揮手：“你辦得很好，只是那伙計近了些，找條快船，送到廣州去落腳吧。你自己也可同去?！?p> 于川一驚：“我是不會走的。小的仍留在此處，聽憑小姐差遣。只是，那人若送去廣州，再問信是不是不太方便？”
的確，眼下正是用人之時，再有若于川這樣的大管事一走，太過顯眼，難免就被人察覺蛛絲螞跡。
“眼下并沒什么要再問他的，倒是保他一條命要緊。”亦柔并不矯情，“你先回去，我再略坐一坐?！?p> 于川聽了，立起身來拱手：“既如此，小的便先告退，”停一停又道，“小的一切聽憑大小姐差遣?！?p> 見亦柔頷首，他方轉(zhuǎn)身出去敲了乙字房的門，先一步離開。
玉晴進來，亦柔面色如常，但多年伺奉的人，仍是看得出一二不和之處。
亦柔將一盞茶飲得盡了，方道：“這里雖好，卻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這就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交待你?！?p> 待亦柔回了雅萃齋，才知道胡媽媽來替大太太傳過話，讓她過去一趟。
換下外頭風(fēng)塵仆仆的衣裳，又把頭發(fā)理成家常樣式，這才往錦華院去。
錦華院自然還是從前的樣子，眼前的親娘，卻似乎沒了從前的那種子勁頭，亦柔看著，有些漸漸頹靡下來的意思。也是，一個當家主母，內(nèi)不得高堂夫婿歡心，外又掌不了大事大權(quán)，左不過看些鋪子田產(chǎn)，管些庫房廚房，再料理料理家下人等，看著這樣大架子，又有何趣味。
喚亦柔過來，竟是商議遞牌子一同進宮看望皇貴妃，慢不說是現(xiàn)下這個時候，就是亦柔本身的身份，也不適合現(xiàn)在進宮中，更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對頭在那里，不躲得遠遠的，哪還能湊上去。
但這中間有許多事，是不能對親娘言明的。正因現(xiàn)下影影綽綽聽說宮里有些事，她才想要進宮去看看妹妹，故而只能從旁找些理由罷了。
大太太越聽越是膩味，索性道：“現(xiàn)下這個家里，我越發(fā)是個盲人聾子了。何不將手腳再縛住罷休？”
實則現(xiàn)在大太太身邊得用的人還有幾個?可不就是如同手腳縛住，若不是芮香省事，再有她也看著，怕是姨娘都要在這錦華院與她平分秋色。
只是畢竟親娘，亦柔少不得耐下性子來勸。
這一通消磨下來，又陪著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再回到雅萃齋，天色漸晚。
玉晴心頭還掛著前頭那樁事，胡媽媽進來絮叨完，便找個理由將屋中其他人都打發(fā)了。
亦柔看她料理妥當，這才開口：“你去給我辦件事?！闭f著從袖中摸出一枚信符來。
前幾年穆小侯爺初次進京時，曾托人帶話要與亦柔私下里見一面。
亦柔本就不是尋常閨秀，略一思忖也就應(yīng)下了。
待二人在金陽道里一處頗為偏僻的宅院里坐定，穆小侯爺親與亦柔交談半晌方道：“今日見了小姐，我才算定了心。”
這話說得離奇，亦柔輕笑：“此語何解？小侯爺莫不是怕我貌若無鹽？”
“那不是，們那里地方偏僻，少不得一些勾當，我家里，”穆小侯爺略一停頓才道，“咱我家里又頗復(fù)雜，一般閨閣小姐，哪里拿捏得住，莫不是害了人家。故而這才冒昧求見，還望小姐勿怪。”
說著還起身作了一個長揖。
亦柔自然聽得懂，也不怪他冒犯，只是好奇：“若侯爺覺得我不成，那又如何？”
“自然是我找個理由退親，必不牽連小姐?！?p> “若是退親，已是牽連聲名。”
“聲名，”這時穆小侯爺直起身來看她眼睛，“聲名怎比得性命重要。”
這話令亦柔心中一顫，方明白此次見面的份量。
直到離開時，小侯爺還道：“今日畢竟是我孟浪，還請小姐恕罪，我這里有一份賠禮，還請小姐收下?！?p> 穆連之行事處處離奇，卻又似在情理之中，亦柔不禁問道：“還有何事？”
“此次進京，隨我前來的二百人，皆是我的親兵，便分一半，供小姐驅(qū)使?！?p> 一百人不是小數(shù)目，再有又是穆家親兵，貼身護衛(wèi)，于家自然也有，亦柔雖心中一動，仍脫口便道：“小侯爺安危要緊，這便不必了?！?p> “還請小姐收下，聯(lián)絡(luò)人便在這金陽道宅院中守著，您用得上時，拿信符傳個話便是，不用，守著也便罷了，并不費什么事?！庇稚锨耙徊捷p聲道，“這些兵都是隨我征戰(zhàn)，刀口舔過血，非尋常安衛(wèi)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