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會,”黃穎兒笑,語氣難得的輕松,“這一陣都在吃什么松油鵝饗、金獅子糕、草莓奶卷兒,說是宮里專來的點心廚子...還有各色茶糕、湯團兒,又是湖州特色,說是當(dāng)?shù)貙_x的三個最精到的廚子送來,一個紅案,一個白案,一個點心,連同用的調(diào)料、粉子,都是當(dāng)?shù)厮蛠?。?p> 說著又聳聳肩:“我卻吃不出什么好來,只想著這一口?!?p> “想著也要慢點,”黃太太忍俊不禁,“你剛回來,那些人迎了你,我就讓她們走了,省得你心煩,中午用飯卻還是要召在一起的?!?p> 想到這一大家子姨娘庶親,黃穎兒都是腦袋疼,幸而自己母親理得清爽,她左顧右盼的問:“爹呢,弟弟呢?如何都不見?!?p> “女婿沒回來,你爹來做什么?自然在衙門里當(dāng)差,你弟弟這個時辰還在學(xué)里呢?!?p> “可真是...”黃穎兒笑。
黃太太覷她神色,也沒耽擱:“你是有何事,非要回來一趟不可?”
“娘,府中新添了姨太太,就是前頭,您知道的那位,如今名份定了?!秉S穎兒看黃太太一眼,又道,“我急著回來見您,卻不是為了這事,據(jù)我瞧著,大爺與府里,不是一條心呢。”
黃太太手中正托著一塊糕,聞言嘶的一聲。
“怎么個不是一條心?”若是平常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料定黃穎兒不至于專要回來一趟。
黃穎兒想了想,將自己從進于府以來窺到的種種與親娘說了,后又道:“原我以為哪家子沒三兩門扯不清的舊事,不過是有些個看不習(xí)慣,日子處下去就行了。但近來我卻發(fā)現(xiàn),全不是如此?!闭f著就將快船的事,以及馬氏的話向親娘說了。
“這樣好的生意,他竟都幾次拿話攔我,明明婆婆與大房的大小姐甚為相得,平日聽他言語之間,卻多有不敬,還有妹妹的事...”黃穎兒原是想與親娘說了,多一個人聽聽幫著捋一捋也是好的,自己卻越說越怕,漸漸住了口。
黃太太沉默一會,終歸是自己女兒,沒什么不能說的:“我瞧著,這不是鬧氣,倒像是離了心。只是你們這樣人家,難道還能分家不成?”
自然是不可能分家的,一個是老太太還在,說個大不敬的想頭,就是老太太不在了,于家這樣的情況,也是不可能分家的。
那自然就是別的事由。
母女想到一塊兒去了,不禁對視一眼。
“最要命的是,”黃太太又道,“看你婆婆的情形,他想的與二房也并不相同?!?p> “正是如此?!秉S穎兒早擱下手中的糕,又欺身近一點道,“再有一個,大房的大小姐,實則是...”便挑挑揀揀將從婆婆那里聽來的話給黃太太說了幾句。
“不是我自己說喪氣話,他如此施為,怕要帶累你?!秉S太太幾息之間,已是拿捏出輪廓來。
“你現(xiàn)在也無法與你婆婆明說,再怎么,沒個婆婆喜歡兒子媳婦不是一條心的。我看,你先裝傻,另一頭,先按你婆婆說的,與你家大小姐聯(lián)絡(luò)起來,日后若真有事,再相機處置?!?p> “這也不是成事的樣子,”黃太太嘖嘖兩聲,又搖頭,“你進門才多少日子,竟都能看得出來這許多來?!?p> “他并不是城府深厚之人。”黃穎兒心中有些感慨,她能窺得這些,實也是于旭不怎么防她的緣故。
“好了,你難得回來一趟,先不說這些了,后院里新起的花園子你都還沒看過呢,再有廚子也換了,一會子你也嘗嘗個新意兒。”
黃穎兒聽了,自然暫擱下心事,左右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事,再有給黃夫人說了,知道該怎么做了,心中也寬和些,便先打疊起笑臉來與娘親作樂。
待得下半晌回府時,南媽媽臉上的酡紅還未散去,見著黃穎兒,怪不好意思:“謝過少奶奶賞賜,奴婢偷了這一整日的懶?!?p> “這說得什么話,媽媽平日里辛苦,難得松散松散,況這里也不是別處,正是自己地方,何用這樣客氣?!?p> 南媽媽跟著老媽媽等人,逛了園子,用了膳,飲了幾杯水酒不說,還得了一些好處,覺得少奶奶的娘家,真是沒話講。
“一會子回了府,媽媽便先回院子照應(yīng)著,我要去娘那里請安?!?p> 這是黃穎兒為她遮掩了,南媽媽自然見情。
待晚膳時分,南媽媽才進如意苑伺候,閭媽媽拉她下去問黃穎兒歸家之事,她自然也答得滴水不露。
“如此就好?!瘪R氏聽閭媽媽報了,深覺滿意,“穎兒素來懂事,只是那一位,蹦噠過來蹦噠過去的,多討人嫌?!?p> 連名字也不愿提。
“夫人這樣的婆婆哪里找,少奶奶自然懂得,在娘家也不會多說的。”
“我再好,”馬氏輕輕搖頭,“日子也要他們自己過得。”
秦氏進門頭三日,于旭都在跨院過夜。第四日,終進了正房的門。
彼時黃穎兒正與兩個綠在拆九連環(huán),笑得咯咯作聲,見于旭進來,眾人連忙收住,黃穎兒不愿他們拘束,便道:“你們先下去吧?!?p> 這才起身迎接:“大爺回來了?!?p> 見于旭衣裳頭發(fā)都已整理浣洗過,知道已是先去了西跨院,也便不再問伺候梳洗的事。
于旭也覺無趣,問幾句家常,又說起黃穎兒回娘家的事,跟著便起身離開了。
沒幾日,于旭竟向馬氏提起,要將遂哥兒交回給秦氏撫育。
“這如何使得?”馬氏不用想就是搖頭,“她哪里能帶得好孩子?前頭的事,你都忘了?”
于旭見馬氏態(tài)度堅決,也沒強扭著,但回了房竟讓黃穎兒去勸。
“遂哥兒原就是秦氏親生,便交回她撫育也沒什么?!?p> 黃穎兒打心底里冷笑,前兒的事,想到眼前這位竟都忘了,大人如何且不去論,稚子何辜?
“秦姨娘的心情,我自然懂得。只是母親疼愛遂哥兒,也是只多不少的,有他作伴,我看母親臉上的笑容都多些了。想來此事急不得,我慢慢從旁勸著,多說些好話,待母親放心了,自然就交給她了?!?p> 這話說得大有道理,也沒個錯漏,于旭一時駁不得,想到秦柳若哭泣的樣子,又覺難交待,只是心煩道:“不知誰說了那許多壞話,柳兒再不好,總是親生母親,還能不疼兒子不成?略一眼沒看見,便被編出許多話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