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頗為充分的燈火下,兩張臉貼得很近。
都有挺美的耳朵,挺薄的嘴唇,鼻子挺高。
上面的那張臉上流淌著悲傷的淚水,彌漫著水霧的眼睛,落到下面的那張臉上沒有激起任何波瀾,依然是死不瞑目的樣子。
這兩張很是相似的臉,一個屬于生者,一個屬于死者。
塔妮斯看著自己哥哥死去的容顏,幾次吞吞吐吐地想要說話,但是最終只有無盡的淚水而已。
她正身處于防火隊的停尸房,周圍有好幾具焦黑的尸體,一盞明亮的紫燈照得整個停尸房比白晝還亮。
但是這光不可能照進塔妮斯的心,那里早就完完全全地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在尸體旁邊,還有正在埋頭干活的特克倫和一個完全籠罩在一件寬大托加里的人,他的樣子非常奇怪,灰色的托加里有一個身材普通的人,這人的面目非常模糊。
停尸房沒有任何窗戶,只有頭頂上有一個半封閉風(fēng)帽,上面有反制失控的“風(fēng)”和“水”的法陣,但灰色的托加長袍無風(fēng)自動,還有一些碎石亂沙時不時從托加里掉落出來。
他們倆正在塔爾的皮膚上畫著法陣,用塔爾自己的骨頭。
“先是肋骨,然后脊椎?!?p> 穿著灰色托加的邪魔一邊說,一邊把塔爾的肋骨一根一根從體內(nèi)取出,然后放進托加長袍之中,一根一根壓碎。
人類的骨頭其實是很堅硬的,哪怕灰色托加內(nèi)的人仿佛在快速旋轉(zhuǎn),但是骨頭磨損的速度卻并不快。
“用親人的淚水作為引子,然后加入鉆石。”
不過塔妮斯哭泣的淚水也被灰色托加吸引,隨著塔妮斯的淚水加入,塔爾的骨頭在灰色的托加里飛速瓦解,片刻都堅持不了。
特克倫的工作是把這淚水和骨粉混合的灰燼用一個木桶接住,再加入一小袋鉆石。
這鉆石的光華如此美妙,馬洛斯如果見到的話,一定會感到和金色的小美人仿佛是一堆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特克倫用塔爾早就拆下來的一根大腿骨把這些淚水、骨粉和鉆石攪拌在一起。
“記住這順序,還有輔料一定要用鉆石,火彩和大小可以差一點,但絕對不可以用其他寶石?!?p> “只有鉆石能夠最深地表達尊主的尊貴和主導(dǎo)?!?p> “這是祂唯一不會厭惡的寶石?!?p> 灰色托加里的邪魔還在繼續(xù)說話,這話并不是說給特克倫聽的,不僅是因為他只是容納了土的戰(zhàn)士,而塔妮斯才是土元素的牧師,也是因為特克倫知道自己是犯下大罪的人。
今天要是不被加入到儀式中就很不錯啦。
不過塔妮斯卻很不珍惜自己的學(xué)習(xí)機會,還用絕望中帶著憤怒的目光看著灰色托加里的邪魔。
“對,對,就是要有這個精神?!辈贿^這個邪魔對于塔妮斯完全沒有在意的樣子,“就是要騙自己這都不是你的錯,你不知道哥哥會被我們害死,你也不可能預(yù)見到那混合了你血液和他寫給你信的紙張會被做成殺死你哥哥的符號,這都是尊主的安排和我的引導(dǎo),你什么都沒有做錯?!?p> 特克倫殺死過納爾西的妻子,那是一位很喜歡特克倫的老婦人,也是一個3級牧師,但是特克倫用她寫給特克倫的一封信混合著特克倫的血,做出了一個符咒極大地削弱了這個女牧師,當(dāng)時只是2級戰(zhàn)士的特克倫成功殺死了這個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女牧師。
吃了她的肉之后,特克倫成為了3級戰(zhàn)士,還容納了2級土。
這讓特克倫從此在綠蟹鎮(zhèn)過上了再舒服不過的日子。
制作那個符咒的時候,特克倫就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叛和死亡,就是這背叛的痛苦打倒了納爾西的妻子。
塔妮斯也肯定知道自己制作的符咒就是哥哥的催命符。
但是現(xiàn)在灰色托加里的邪魔卻引導(dǎo)著她不要責(zé)怪自己。
“記住這憤怒和絕望,如果不是寧靜之主和純紫女神這對偽神束縛住你們的思想,讓你們見不到尊主最好、最妥當(dāng)?shù)陌才?,你們怎么會要受那么多苦!把更多的壓縮和絕望帶給那些異教徒,然后說不定你就能找我報仇了?!弊詈蠡疑屑永锏男澳н€用很是放松的語氣說道,“如果你能打敗我,那一定也是尊主的安排,我必欣然接受和順從尊主的安排。”
“我必欣然接受和順從尊主的安排。”塔妮斯的淚水漸漸停了,她咬牙切齒到了極點,以至于把自己牙齦都咬得血流成河。
特克倫連忙把小木桶放到她的嘴下,隨著這血液流到特克倫的小木桶里,里面閃爍出陣陣慘灰色的光芒。
密密麻麻,無法言述的詭異紋路不斷閃過。
灰色托加里的邪魔伸出一只仿佛是氣體的手,裹挾著這團慘灰色的物質(zhì),從塔爾死不瞑目的眼中塞入他的頭顱之中。
一陣慘灰色的光芒籠罩了整個停尸房,把純紫色的燈光完全淹沒其中,就連燈座上純紫女神的雕像也落上了一層濃稠的灰漿。
“好了,明天把這個尸體安葬到鎮(zhèn)邊,你就能給綠蟹鎮(zhèn)帶來一個凈土坑了?!蓖瓿闪诉@一切的邪魔發(fā)出了愉悅的聲音,“你會得到鎮(zhèn)民們許多感激,記得要都好好收集,到最后都按照尊主的安排翻轉(zhuǎn)成徹底的絕望,哈哈哈?!?p> 特克倫不知道這凈土坑最后會有什么惡果,但他知道灰使是壓縮與絕望之魔中階牧師的尊稱,這樣的存在已經(jīng)不是人類,它策劃的事情,至少是要把綠蟹鎮(zhèn)徹底毀滅的。
但是他的末日似乎要比綠蟹鎮(zhèn)來得更早一些。
“特克倫,尊主安排你引導(dǎo)著馬洛斯和扎特見到求知法師,然后帶著其中一個活著逃回來,你做得很不好?!彼贿呎f話,這些碎石一邊時不時就刮到特克倫的身上,這不僅會帶來刮肉的痛苦,更會帶來陣陣發(fā)自內(nèi)心的絕望。
“那個求知法師...比預(yù)期得要強,馬洛斯和扎特一定是和求知法師合作了,所以才能活著,自從尊主幫我容納了土元素,讓我能夠擺脫納爾西那個老混蛋的精神控制,我就對尊主忠心耿耿,絕不可能再投靠求知法師什么的了?!碧乜藗愔皇桥忉專耆珱]有想到過要反抗。
他只是一個低階戰(zhàn)士,就算容納了土元素,那也就是平時在綠蟹鎮(zhèn)可以管理幾個社團,把納爾西的員工都實際上控制住,怎么可能對抗得了灰使。
這已經(jīng)不是人,而是邪魔啊。
然而灰使還是一步步逼近了過來。
“昨天你為什么不跟著馬洛斯和扎特這兩個異教徒,反而是倉皇而逃?”
“我告訴過你,一定要在長老會上把文圖拉勾結(jié)邪魔的事情定調(diào)!”
“你辜負(fù)了我的引導(dǎo),導(dǎo)致尊主的安排被拖延實現(xiàn),你是必須受盡絕望,被徹底壓縮的罪人!”
特克倫知道自己在和馬洛斯一起給文圖拉定罪的過程中表現(xiàn)不佳,甚至可以說是驚慌失措的逃跑,不僅沒有取信馬洛斯和扎特,反而還稍微暴露了博拜爾斯。
博拜爾斯自己是沒有意識到危機,但是特克倫卻知道他那天在鎮(zhèn)長和鎮(zhèn)長老之前對自己的支持已經(jīng)超過了一個傲慢新羅馬紈绔的正常范圍。
而身邊的這個邪魔,昨晚上也在長老會中。
它現(xiàn)在一步步逼近,是要把自己也給干掉,讓塔妮斯立功啊。
“塔妮斯,你把他砸死,然后交給納爾西,就說他想要襲擊你,這樣你就能在這個鎮(zhèn)上更得信任了?!被沂勾_實想要把他一起干掉。
這個小婊砸,憑什么她可以這樣對灰使說話,還能成為牧師!
不就是因為她是羅馬公民,還成了純紫牧師,這樣的人更加值得拉攏啊。
“灰使,博拜爾斯已經(jīng)遲到了超過一個小時,我們應(yīng)該把他處死,特克倫只是能力不足,對尊主的敬仰是沒有問題的。”然而塔妮斯卻不同意殺死特克倫,她更加厭惡優(yōu)越感十足的博拜爾斯,“這個自以為是的紈绔才是我們在綠蟹鎮(zhèn)的隱患?!?p> “對于博拜爾斯,尊主另有安排。”灰使一邊說,一邊已經(jīng)裹到了特克倫的身上,然后緩慢但無情地要把他殺死,“這個特克倫可以幫你得到馬洛斯的信任,他曾經(jīng)在濁白之風(fēng)中奔跑,濁白之主可能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如果你能得到他的靈魂,對于尊主實現(xiàn)對永恒奔騰的安排,會很有幫助?!?p> 塔妮斯已經(jīng)拿出了一把純紫色的錘子,她知道自己可以表達對灰使的厭惡,但無法拒絕灰使的命令。
“塔妮斯,我說了讓你等我回來再舉行儀式!”
“你怎么敢無視我的引導(dǎo)?!”
就在這時,博拜爾斯結(jié)束了對凈水池的拜訪之后也過來了。
他和特克倫之所以沒有立刻去對付文圖拉,是因為要抓緊時間幫塔妮斯處理塔爾的尸體。
這對他來說不僅是一個工作,也是一個學(xué)習(xí)對土的控制的好機會。
“博拜爾斯,你遲到了。”
塔妮斯看著灰使說道,遲到是會直接導(dǎo)致任何安排都被拖延,實現(xiàn)難度加大的事情,是尊主最厭惡的事情之一。
“灰使,怎么我沒回來就開始了啊?”
但是博拜爾斯看到了灰使之后并不害怕,依然是非常傲慢的樣子。
“啊,博拜爾斯,你錯過了關(guān)鍵部分,塔妮斯已經(jīng)感受到了她哥哥死前的絕望,不要緊,這部分以后還會有機會的,不過你不應(yīng)該遲到的,尊主的總體安排要實現(xiàn)一定要大家都遵守祂每一步的指引?!?p> 灰使的聲音稍微有些低沉,但是對博拜爾斯還是比較客氣的。
至少塔妮斯從沒聽過尊主的中階牧師如此客氣地和一個位階比他低的人說話,更不要說他還遲到了。
難道這么邪惡的組織里也要講究關(guān)系戶?而博拜爾斯這家伙還真是關(guān)系戶??塔妮斯一直以為博拜爾斯是自我感覺良好,實際上是早就被他爹給放棄的孽生子一個,否則怎么會丟到綠蟹鎮(zhèn)這種小地方???
“灰使,這個沙漠奴隸雖然無能,但這次他沒有死罪,我剛剛從凈水池回來?!辈┌轄査鬼槺氵€幫好絕望的特克倫解釋了一句,“因為扎特體內(nèi)的污火浸染,這個凈水池至少好幾個月無法工作,這應(yīng)該是一個中階法師造成的傷害,特克倫沒有胡說?!?p> “馬洛斯和扎特勾結(jié)了求知法師?!彼菟沽⒖痰贸隽撕筒┌轄査挂粯拥慕Y(jié)論。
“嘿,你這鄉(xiāng)下蠢女人,搶我風(fēng)頭?!”博拜爾斯并沒有聽到塔妮斯在說他遲到的事情,但是依然很是厭惡地喊道。
“我已經(jīng)是4級牧師,再得到一點恩典就可以成為灰使,你最好更尊重我的指引,否則會拖延尊主的安排!”塔妮斯的話讓博拜爾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呵呵,4級牧師又如何?我身上才有尊主的重要安排!”博拜爾斯轉(zhuǎn)而對灰色托加里的邪魔說道,“灰使,我們必須保留所有力量,一個中階求知法師對我們是不小的麻煩,這些惡心的家伙到處散布損人不利己的知識,特克倫如果能把納爾西老板的感情都激發(fā)出來,是能夠成為中階戰(zhàn)士的,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用的?!?p> “那就再給他一次指引。”灰使慢慢地松開了特克倫,“等完成了塔爾的葬禮之后,你們一起把凈土坑建好,一定要小心求知法師,他們很可能會干擾我們?!?p> “我已經(jīng)調(diào)集了足夠的資源,塔爾作為祭品也很好,我們的這個凈土坑一定能夠完工,而且能夠很容易地升級到2級,這會讓綠蟹鎮(zhèn)成為整個羅德半島上的一個重要的津凈土來源?!?p> “只要我們搞好了這個坑,那塔妮斯就是鎮(zhèn)上一流的實力人物,而且到了下個季節(jié),我們可以把這個鎮(zhèn)都變成祭品,而且黃鐘城的祭品也會被吸引過來,尊主的安排就能更快實現(xiàn)了?!?p> “我接受,我順從!”
塔妮斯大喊一聲。
“我接受,我順從!”
“我接受,我順從!”
博拜爾斯也連忙跟上,就連半跪在地上的特克倫也發(fā)出了凄慘無力的喊叫。
...
因為塔爾的死,五樓的租客只剩下了馬洛斯和扎特。
所以集液室里雖然氣氛不佳,但確實是一個學(xué)習(xí)的好地方。
馬洛斯已經(jīng)在集液室里看完了他奪取到的論文,這個求知法師帶來了能夠阻撓壓縮與絕望之魔的知識。
馬洛斯在論文中得知,被壓縮與絕望之魔污染的凈土坑不僅會削弱純紫女神的穩(wěn)定,擴散污染者的影響,增加“風(fēng)”、“土”失控的季節(jié)是慘灰之季的可能性,這個邪魔身兼兩種本質(zhì),擁有極大的破壞性。
而凈化和復(fù)用這種凈土坑,需要對應(yīng)等級的風(fēng)法師或者風(fēng)牧師主導(dǎo),并需要好幾種馬洛斯并不認(rèn)識的材料才行。
馬洛斯就是風(fēng)法師啊!
但是可以復(fù)用的凈土坑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