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冰香暖玉入懷來
一束光芒，從上方垂下。
將這世界的黑暗刺破。
葉久仰頭，純粹黑暗的天空，唯一的光束格外扎眼，像是丑陋的傷口。
“這是……”
剛發(fā)出驚疑，接二連三，又有幾條光束刺破黑暗，把這個世界給割得四分五裂。
雪女握住他的手，非常用力。
“聽好了！”
她臉上還有驚訝殘留，聲音前所未有的鄭重。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葉久與她對視。
“現(xiàn)在這是……”
“不重要！”
雪女狠狠搖頭，也許是覺得自己動作太過，深呼吸，對著葉久歉意一笑。
“現(xiàn)在這些，原因在我，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沒能控制好情緒，是我的問題?！?p> 雪女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哭腔。
“好吧，既然已經(jīng)開始，干脆說的更多點，也無所謂了，反正結(jié)果也不會更糟?！?p> 雪女快速地自言自語。
這是什么意思？
葉久皺眉，他覺得，少女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
或者說，犧牲。
本能的要問個清楚，如果真是什么犧牲，一定得制止。
“好了！”
雪女握住他的手，再次用力。
葉久能感覺到少女冰涼的皮膚，還有輕微顫抖的幅度。
“接下來，我說，你聽！”
少女眼神中有哀求的意味。
“好嗎？”
葉久看著對方的眼，點頭。
“呼~”
雪女再次深呼吸。
短時間內(nèi)，這已經(jīng)是她的第二次。
她正在頻繁地用這種方式，緩解壓力。
由此可見，少女此刻的內(nèi)心，究竟多么緊張。
“首先，現(xiàn)在的情況，我簡單說一下?！?p> 從最開始，她就用上了極快的語速。
“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名為無空之空，是某個偉大存在的本質(zhì)所在角落，你可以將之理解為，這位偉大存在沉睡時的潛意識。”
“利用命契儀式，我們暫時來到這里，本來無空之空與外界完全隔絕，我可以花費漫長時間給你一一解釋?！?p> “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絕對?！?p> 話音剛落，同時間，幾束光芒刺破黑暗，籠罩下來。
雪女驚地抬頭看了眼，立刻穩(wěn)定心神，繼續(xù)訴說。
“不要在意?！?p> “因為命契儀式，我們暫時來到無空之空，但這里并非真正的無空之空，只是一個小小孤島?！?p> “一般情況下，因為靠近無空之空的原因，這里不會出事?！?p> “但是，如果某些塵封的信息被訴諸于口，就算沾染了無空之空屬性的這片孤島，也會走向崩潰?！?p> “這就是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了?！?p> “信息，或者說塵封的秘密，沒有足夠的位格，想要訴諸于口，必須付出相對應(yīng)的代價?！?p> 時間緊急，葉久只顧著單方面聆聽，大腦來不及思考，但他很清楚，雪女之前的話中，有哪一句至關(guān)重要，從而使得這片黑暗孤島即將崩潰。
而現(xiàn)在，雪女開始破罐子破摔，既然已經(jīng)開始崩潰，索性說出更多的秘密，哪怕崩潰更猛更烈，也在所不惜。
清楚意識到這一點后，葉久哪里還敢怠慢，就算他的思考能力有限，不足以短時間內(nèi)得出什么結(jié)論，但也得拼盡全力，記錄下雪女此刻所有的話語，甚至，有可能的話，就連對方的表情眼神，也不能放過。
比如說，剛才，當(dāng)雪女說出“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這句話時，同時間更多的光束降臨，代表黑暗孤島的崩潰驀然加速。
后來，雪女更是以仰望這么一個動作，加強說明力度。
意思很明白了。
“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
這樣一句話，就是她所謂的秘密之一。
而后面，類似這樣的話語，將有很多。
“崩潰之后，回到教學(xué)樓，越獄者交給我和夏達去解決?！?p> “至于夏達，她是特殊的，但還屬于人類，這點你放心?！?p> 似乎是知道葉久的疑惑，雪女直接道。
“這個時間點，人類世界上，你是唯一的。”
“但在龐大的人類基數(shù)下，肯定存在部分身懷特殊性的人?！?p> “只是，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他們的特殊性沒有發(fā)揮的土壤?！?p> “至于夏達，她是在進入午夜校園之后，才逐步覺醒?！?p> 雪女認真道。
“歸根結(jié)底，萬事在你?！?p> 轟隆??！
成群結(jié)隊的光束，垂下黑暗。
世界似乎都要為之傾覆。
兩人便站在這好似世界末日般的背景中。
雪女盯著葉久的眼，好似在問。
“都記住了么？”
葉久無聲點頭。
“都記住了?！?p> 少女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繼續(xù)她的訴說。
“總之，越獄者的事情你不用擔(dān)心?！?p> “抓緊時間，帶著可可離開這里?！?p> “你必須帶著可可回去?！?p> 雪女鄭重道。
“記住，帶著可可，她很重要。”
“一定?！?p> 葉久許諾。
雪女第三次深呼吸。
“出去之后，才是關(guān)鍵?！?p> 她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說。
雪女露出頹喪的神色，她搖著頭。
“不對，時間點不對，那一位怎么會這么快降臨，我們還沒做好準(zhǔn)備……”
一只手落在腦袋上，葉久沖她微笑。
“呼~”
雪女重新露出堅定的表情。
“總之，你要小心。”
“未來可沒有之前那么安穩(wěn)了?！?p> 雪女咬了咬嘴唇，還是道。
“本來，怪談只影響你一人，對于除你之外的所有人，怪談的影響和存在，會降到最低?！?p> “我們將有足夠漫長的時間準(zhǔn)備?！?p> “但這次之后，肯定會發(fā)生某種變化?！?p> “具體如何我不確定，但有一點，怪談將會真正影響到人類世界?！?p> “除你之外的人類世界?！?p> 葉久心中一動。
雪女此刻所說的信息，令他心頭像是墜了一塊大石。
哪怕光束如同利劍，掃蕩得黑暗孤島支離破碎，也沒發(fā)覺。
怪談將會真正影響到人類世界？
經(jīng)歷過三個怪談的葉久，自然清楚，這些原本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事物，究竟意味著什么。
死亡，或者比死亡更可怕的結(jié)局。
這是如今安穩(wěn)生活中成長的人們，所能承受的么？
雖然有自夸的嫌疑，但這一點毋庸置疑，也即并非每一個人，都能如他葉久一般面對怪談。
甚至，放眼人類社會，在這龐大的數(shù)量下，能有幾人如他這般，尚且兩說。
那么，連他都九死一生的怪談，換成別的人類……
葉久仿佛看見了鮮血與火焰，那是動蕩的未來。
“放心！”
少女握住他的手。
“相信人類?！?p> 她堅定地說著。
“你不是奇怪，為什么楊帆能做到拖延住越獄者這種事么？”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他是人類啊?！?p> 雪女一字一頓，凝重道。
“擁有無限可能性，這就是人類?！?p> 葉久若有所思，但還是懵懵懂懂，只是牢牢將雪女每一句話，烙印腦海。
“關(guān)于位格，你肯定有很多疑惑。”
“不要多想?！?p> “舊的體系已經(jīng)失敗，新的未來，必須由你親手開辟?！?p> 這句話，石破天驚，更多的光束降臨不說，兩人所站立之處，猛地搖晃。
黑暗孤島即將崩潰，時間已所剩不多。
雪女沉思。
“好了，能說的就這些，其他信息時間點不對?！?p> 喃喃一句，雪女松了口氣，看向葉久，展顏一笑。
“還剩下一點時間，我們說點別的吧?！?p> “你肯定有很多問題，趁現(xiàn)在?！?p> 葉久早就想要開口。
“你呢？”
“為什么一定要我?guī)е煽勺撸隳?？?p> 雪女開心的笑。
“真好啊?！?p> 她感慨著。
“不用為我擔(dān)心呢。”
少女輕輕搖頭。
“我因你的賜名而到來?！?p> “并在此與你締結(jié)命契。”
“只要你仍然存在，我便終有歸來一天?！?p> 白皙的手伸向少年臉龐，猶豫著觸碰。
“我們肯定能在未來重逢?！?p> 葉久感覺到某種決絕的東西。
“一定？”
他問。
“一定！”
她答。
少女俏皮地笑。
“畢竟，我可是雪女呀?！?p> 而后，少女臉色變得躊躇。
“本來不該說的……”
她似乎在猶豫，最后，還是做出決定。
“名字，命運。”
“我是雪女，因為你給與了我雪女的名字，也因為我承接了雪女的命運?！?p> 黑暗孤島的崩潰到了最后，
幾乎只剩下兩人的立錐之地。
“所以，我才是雪女?！?p> 她如此的解釋。
葉久有一瞬的恍惚。
似乎在眼前這白發(fā)的少女身上，看到另外一人的身影。
轟隆隆的聲響，即將波及兩人。
耳畔仿佛有什么聲音，是誰的怒嚎，是誰的咆哮，還有低聲的哭泣，臨死的激昂。
“真遺憾啊……”
少女悠悠的嘆息。
“你未來的道路，遍布荊棘，滿是艱難險阻?！?p> “我卻無法與你同行?！?p> 她再次悠悠嘆息。
“真遺憾啊……”
葉久認真地看她的眼。
“你說過的?！?p> “我們會在未來重逢?！?p> 雪女用力點頭。
“嗯！”
世界幾乎完全被光明所覆蓋。
只剩下兩人，以及他們腳下的黑暗。
少女猛地踮起腳尖。
兩條手臂環(huán)上葉久脖子。
鼻尖盡是女孩清冷的香。
他看著少女的嘴唇，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后，停在耳畔。
她再一次的，勾起嘴角彎起眉眼。
冰香暖玉入懷來。
千金不換。
少年少女相擁于世界末日的時刻。
在他們面前，末日也不過背景，只是點綴。
無關(guān)痛癢。
又有誰在意呢？
讓我們把所有的美好和時光，贈與他們。
無關(guān)鈔票房子和汽車，只是雪月風(fēng)花。
他聽到耳畔清冷的聲線。
還有少女說話時，吹出的溫?zé)岬娘L(fēng)。
“答應(yīng)我，最后一件事?！?p> 終焉的光束落下。
孤島殘留的黑暗消失其中。
帶走兩個相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