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四月初七,現(xiàn)在的時間還算早,準(zhǔn)備中午的宴席應(yīng)該來得及。
阿姐的嫁衣是早就做好了的。
阿媽則去準(zhǔn)備咂酒和吃食。
今天是阿姐的花夜,雖然倉促簡陋些,但該有的一樣都不能少。
日達(dá)木吉則負(fù)責(zé)去挨家挨戶的通知寨子里的人,人們定然會覺得奇怪,這太不合規(guī)矩了,好在沒有人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
他最后才想起來自己應(yīng)該先通知郎巴吉家才對,真是傻透了,又匆匆去了郎巴吉家。
郎巴吉的阿爸和阿媽聽完之后都是一臉難色,但看著笑出了太陽的兒子也就答應(yīng)了,立馬著手準(zhǔn)備起來,花夜之后的第二天他們就要過來迎娶新娘。
這是大事,兩家人必然都是格外忙碌的,但從明天之后,他們就是一家人了。
今天是新娘的花夜,主場自然就在新娘的家里。
郎巴吉的母親過來幫助拉巴子準(zhǔn)備中午的宴席,還好正處在羌年期間,家里本就準(zhǔn)備了豐富的食物,這個女人也毫不吝嗇,這邊要是缺什么她立馬就從自己家里拿過來。
因為從明天起他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不必再分什么你我!
郎巴吉的父親則將早就為兒子準(zhǔn)備好的彩禮拿出來,仿佛他早就意識到兒子會有這么一場倉促的婚禮。
他的從容使得這場婚禮顯得不那么倉促,忙碌中透著秩序井然。
也就是幾個小時,沒有人能想到他們能在幾個小時的時間里準(zhǔn)備好一場婚宴。
花夜,是新娘留在娘家的最后一晚,這天中午人們在新娘家里喝酒吃完,晚上也是在這里唱歌跳舞。
當(dāng)寨子里的人們慶祝美好的事物時,就喜歡圍著篝火唱歌跳舞。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真誠地祝福,也許平日里對郎巴吉和無素子的關(guān)系有些不太好聽的閑言碎語。
可是現(xiàn)在,篝火的燦爛燒毀了它們,歌聲的歡快擊碎它們
人心里的不平也好,嫉妒也罷,生活總能在人心里磨出一些東西來,有些是針,有些是刺,有些則是利刃。
但在白草寨,因為有篝火和歌舞,便沒了他們的生存之地。
所以,罪惡的種子無法在這里發(fā)芽。
阿姐的臉上是幸福的笑容,就像那盛開的最美麗的羊角花。
阿媽落淚了,火光將她的淚水閃耀成了絢爛的紅色,折射出溫柔的光芒。
“不管以后發(fā)生什么,都有阿媽在,你永遠(yuǎn)是阿媽的女兒!”
從小到大,無素子很少被阿媽抱過,她早已忘記了阿媽懷抱的溫度,今晚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并且確定了,她不再懷疑,不再膽怯。
因為阿媽是真的疼愛自己的,阿媽在擔(dān)心,擔(dān)心她以后的日子,畢竟郎巴吉是個傻子,所以才說了剛才的話。
“阿媽,我們會很好的,他也會好起來!”
無素子有一顆無比虔誠的心,她相信她虔誠的祈求最終會感動神明,蒙在郎巴吉心上的薄霧會被撥開。
他將會有一顆清明無比的心,他會和從前一樣聰明。
阿媽笑著點頭,女兒和當(dāng)年的自己一樣的倔強(qiáng),當(dāng)年自己對日達(dá)木吉的父親不也是一樣的義無反顧嗎?
若非自己的義無反顧,自己也不會過這么多年的哭日子,那個男人拋下了她和孩子們,至今也沒有半點音訊。
此刻寨子里的女人們圍著篝火唱起了歌,歌聲最能表達(dá)人們心里的聲音。
白草寨女人不哭
每一座大山都是你們的脊梁
麥茫雪山的光輝映在美麗的臉龐
白草寨女人善良
每一滴淚水都在你們心尖尖上出發(fā)
滋潤著頡仁山最弱小的苗苗
白草寨的女人就像山上最美麗的羊角花
不需要呵護(hù)卻常年爛漫
歌喉里融滿了白純的清澈
眼睛里包藏了白月的精髓
——————————改編自《高原女人》
......
老釋比來了,木雨壺也來了,還有那只會跳舞的小山羊。
此刻,那只會跳舞的小山羊正跟著歌聲,圍著篝火晃著小腦袋蹦蹦跳跳。
“謝謝你!”日達(dá)木吉對木雨壺說。
“謝謝我將那些事情告訴你阿媽嗎?不,那只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罷了!”木雨壺的表情依舊有些漠然。
“你這些年過得好嗎?在外面。”日達(dá)木吉鼓起勇氣問道。
小時候說過要娶的姑娘現(xiàn)在長大了,當(dāng)再次見到木雨壺的時候,日達(dá)木吉的心中就像是燃起了小火苗,并且這個小火苗越燒越旺。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病,不過自從回到白草寨之后他的身體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任何問題。
“我結(jié)婚了,我的丈夫在不久之前死了!”木雨壺的目光注視著不遠(yuǎn)處的篝火。
火光在她的眼中竟然跳耀不出一丁點的溫度,她的語氣也如這秋風(fēng)般冰冷。
對日達(dá)木吉來說,他只有三天時間在白草寨,三天之后他將再一次失去這里,失去這里的人們。
所以這三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支撐他生命的分針和秒針。
“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的事嗎?”日達(dá)木吉說。
木雨壺?fù)u頭,“我跟我的丈夫在一起的三年,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這才是我需要記得的!”至于其他,在她生命中基本沒有份量。
丈夫離世之后,她就剩下爺爺,她是帶著無比矛盾的心情回來的。
日達(dá)木吉被狠狠潑了一盆冷水,“可我小時候說過要娶你的!”
“我不會再嫁人了!況且還是你這樣的膽小鬼!”
說到膽小鬼,日達(dá)木吉覺得自己已經(jīng)無顏坐在木雨壺的身邊,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將一副丑陋的軀體公之于眾。
他低下了頭。
今晚的姜年也穿上了羌族人的服飾,她似乎和這里融入得很快,寨子里的人們很快就知道了她是拉巴子撿回來的。
現(xiàn)在她的身份是拉巴子的干女兒。
因為長得漂亮吸引了不少寨子里年輕小伙子的目光。
跳了一圈下來就有好幾個婦人要過來給她說媒,她通通都應(yīng)下了。
不遠(yuǎn)處,一個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正注視著這樣一場盛宴。
303391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