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釋比印,是釋比身份的象征,是神明在這塊土地上烙下的印記,只要釋比印存在于百草寨,罪惡的種子便永遠(yuǎn)不可能在這里發(fā)芽。
正因為如此,姜年才會掉以輕心,否則無素子不會死,更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
釋比印本該回到老釋比的手中,然后再由他傳給下一代的釋比。
姜年認(rèn)識到自己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能夠相信白草寨的人們,他們雖然都是普通人,但每一個人都有保護自己,保護自己家園的能力。
一個人做英雄不如和所有人一起戰(zhàn)斗!
認(rèn)識到這一點之后,她才決定將釋比印交還給老釋比。
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無素子離開的悲傷之中,姜年獨自一個人站在百草寨碉樓的最高層,看著遠(yuǎn)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獨。
孤獨從人心里面溢出來,滲到這清冷的夜中,卻無法滲透進時間軸上的另一個空間,她甚至不能確定自己的存在是否真的合理。
這也是她第一次對自己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產(chǎn)生懷疑。
“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身后傳來一個男人無比平靜的聲音。
“周克禮!”姜年轉(zhuǎn)身,眼中有怒意。
“你不該犧牲掉無素子!”
周克禮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黑眼兒的目的和舉動,可他沒有阻止。
“只有她死了,才能激發(fā)出郎巴吉心中最原始的憤怒,降臨者才會相信,我們才有機會回去!”周克禮很有耐心地回答道。
姜年十分困惑,“難道不是我在這里度過一個完整的羌年,收集到所有的數(shù)據(jù)就可以回去嗎?”
周克禮冷笑一聲,“你的想法太簡單了!”
姜年回應(yīng)給他一個同樣調(diào)調(diào)的冷笑聲,“不是我的想法簡單,是李博士,這是他的想法?!?p> “他并不真正了解降臨者,這里,不僅僅是那個羌族青年的記憶?!?p> “你指的是誰?”
“日達木吉,十五年前李博士父親發(fā)現(xiàn)的墓葬中的青年!”
“僵尸復(fù)活嗎?”在姜年看來,日達木吉和這里的其他人沒有太大區(qū)別。
周克禮搖了搖頭,“看來你知道得還真的不多!那個墓葬中的青年身上有可激活的休眠細(xì)胞。同時,降臨者在也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激活的休眠細(xì)胞,這一點李博士并不清楚,而這個空間是這兩個休眠細(xì)胞的共同記憶體?!?p> “你的意思是另一個休眠細(xì)胞的主人是朗巴吉?”
周克禮微微點頭表示承認(rèn),“云時間果然和真正的人類一樣聰明!”
“老李很信任你嘛!”姜年指的是云時間這件事,她本以為除了老李應(yīng)該再沒有人知道她就是真正的云時間。
“他對你才是真的信任,對于自己的研究成果,他根本不需要懷疑,所以有一點我不是很明白!”
“說來聽聽!”
“為什么要讓所有人都認(rèn)為云時間被盜了?”
姜年沉默了片刻,“你會知道的!”對著周克禮天真爛漫的一笑。
周克禮哆嗦了一下,這里的秋天真的有點冷。
整個寨子在剩下的幾天里都籠罩在冷白色的悲傷之中。
十月初十,日達木吉知道這一天是他離開這里的日子,也是白草寨再次消失的日子。
從表面上看,阿姐的離去似乎并沒有影響到阿媽,她依舊堅持每天很早起床,忙里忙外,對著誰都是一副兇悍至極的樣子。
日達木吉注意到阿媽的皺紋比以前更深了。
讓日達木吉深感意外的是木雨壺的到來,她帶著她的小山羊一起來了。
這一次是專程來找他的。
“時間快到了,這里又要消失了!”木雨壺語氣平靜,看起來像是早就知道即將要發(fā)生的一切。
日達木吉愕然,“你為什么會知道?”
木雨壺和姜年不同,她是白草寨的人,出生在這里,所以她的話讓日達木吉感到有些奇怪。
“我去了2020年,你也去過的?!蹦居陦卣f。
“現(xiàn)在是哪一年?”日達木吉第一次問出這個問題,心中開始莫名的恐懼,因為他第一次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時間觀念。
也是第一次懷疑時間,他離開時的巷子是2020年的巷子,他本來是2020年的日達木吉。
那時木基亞的出現(xiàn),首次顛覆了他的時間觀念,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好幾百年前的白草寨,即便如此,他當(dāng)時也沒有去向白草寨任何一個人求證過。
“事實上這里沒有時間!”這是木雨壺給他的答案。
“沒有時間,所以才需要云時間?!?p> “你好像并沒有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為什么你會知道這一切?”
木雨壺很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我在2020年一個科幻小說作家的手稿里了解到的,不過,他還沒有寫完就去逝了!我記得他小說中有一句話,說2020年是時間的中點站?!?p> 日達木吉開始仔細(xì)回憶關(guān)于2020年的所有,時間越接近十月初十,從前的記憶就回變得越來越清晰。
2020年,相較于2021年,各行各業(yè)都不景氣,他勉強找到了一份城管的臨時工作。
2020年,他患上了尿毒癥,一個星期至少兩次透析,他記得2331年這種病不用通過換腎就可以徹底治好。
2020年,他活得小心翼翼,在昏暗的巷子里撕過小廣告,而2335年,他剛剛醒來的時候,小廣告已經(jīng)完全消失。
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晰地意識到,從他在華國的南城醒來的那一刻起,時間就在倒退,可他的生命卻相反,一直在向前行走,成長并沒有倒退。
想著想著他就感覺自己像是被時間撕碎了一般,他還是一個青年,而非一個活了幾百歲的怪物。
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被剪掉,他的人生從時間的一個點直接跳到另一個點上,而這兩個點中間隔著的是被剪出的恐怖的深淵。
因為姜年,他從2020年回到了這個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白草寨。
木雨壺說這是時間的中點站,他并不意外,因為他從2335年活到2020年,現(xiàn)在他必然將要從另一個時間點再次回到2020年。
他明白了,白草寨上一次的消失或許也是這樣,云時間離開,白草寨必然就會隨著消失。
但要是云時間永遠(yuǎn)都不離開呢?
“你為什么會去2020年?”日達木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