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則抱著昏迷的李庭芝,緊隨其后。
得了下人回稟的白皓天,一見二人如此情形,當即就令白武柘拿了名帖去請御醫(yī),并將白少卿叫去了書房。
“父親!那些人太狠了!李府上上下下三十余口,竟然一夜之間就屠沒了!只有她們姐妹倆還存了一絲氣息,也不知能不能救得活?”
白少卿氣憤填膺地敘說著一切,最后越說越惱,竟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墻上。
白皓天則驚得連退三步,才搖搖晃晃地扶著書桌勉強站定。這大冷的飛雪天,他的額上卻冒出了無數(shù)冷汗,之后又捶胸大慟。
“都是老夫的錯??!若不是老夫想與李府聯(lián)姻,他也不會下這般狠手,而且還是以暗殺這種卑劣手段,真的是令人發(fā)指??!”
“父親!您不用這般自責!日后……”
“日后除非你娶了她們,照顧她們一生一世!”
就在白少卿想勸白皓天時,白皓天卻忽然瞪起渾濁的老眼,利劍般逼向了他。
“這不可能!”
白少卿答得不假思索。
他可以照顧她們,但除了娶。
“你再說一遍!”
白皓天怒不可遏。
“再說十遍也是不可能!”
白少卿亦毫不妥協(xié),且字字擲地有聲。
“白仲!家法伺候!家法伺候——”
之后白皓天親自動手,一板一板狠狠地打在白少卿背上,片刻不到,那背已是一片鮮血淋漓。
白少卿卻死死咬牙忍著,甚至都不曾發(fā)出半點痛呼,旁邊的白仲不忍,可剛張嘴就被瞪了回去。
一下,兩下……
直到“啪”的一聲傳來,白皓天才恨恨扔了斷成兩截的板子,白仲忙趁機撿起跑了出去。
“如今,我……可以走了吧!”
勉強立起的白少卿,俊面蒼白,薄唇間盡是血色牙痕。一道決絕的目光,透過散落的發(fā)絲望向白皓天。
“只要你能踏過我的尸體!”
怒不可遏的白皓天,突然就躥到了門口,卻在靠著門的瞬間,佝僂了整個身子,無力地跌跪在了地上。
一顆花白的頭顱,褶皺滿滿的后頸,就那樣赤裸裸地呈現(xiàn)在了白少卿面前。
他頓覺心頭大震,不由就捂著胸口踉踉蹌蹌后退了幾大步,然后也跪了下來。背上的傷,因此更加火燒火燎地疼,可他卻無暇顧及。
原來沒了官帽的遮掩,高高在上的白相,也不過就是個平凡至極的垂垂老者!
可也曾是他的仰止和倚仗!
如今卻為了他,毫無尊嚴地跪在他的面前,甚至連命都要交給他!這份情,讓他無以言對也無地自容。
“你……待如何?”
良久,他才喏喏開口。
但出口的話,已不覺帶了絲絲顫音。
“還是那句話!娶了她們,至少也是一個!”
白皓天一字一頓。
“還是不可能!”
白少卿星眸迸淚,搖搖欲墜。
“為什么不能?就因為你喜歡戰(zhàn)家那丫頭?可你知不知道,正是因為你的這份喜歡,你才斷送了那戰(zhàn)玉城的命!也斷送了整個李家!”
“這更不可能!”
白少卿忽然就站了起來,修長的身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后,才立定在白皓天的面前,俯身恨恨地指著他。
“我敬你是養(yǎng)父,也視你為父親,所以才屢屢不忍忤逆??赡銋s萬萬不該為了阻止我與纓兒,竟捏造出這樣的彌天大謊!若是纓兒知道,你讓我如何自處?”
沉默瞬間的白皓天,開始扶著門框慢慢起身,直到與白少卿平視,才咬著牙問道。
“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可笑!若那西門霸知道我是這樣的一個小人,也就不會因你與戰(zhàn)家聯(lián)姻而下手了!”
白少卿愕然。
他怎么沒想到這點兒呢?定是因為纓兒及笄后,他就要迎娶她,所以那西門霸才迫不及待地下了如此毒手。要不然為何不早不晚,剛剛好呢?
“可惡!”
勉力吐出兩個字的白少卿,一個沒忍住,仰面噴出了一口鮮血,然后便轟然倒了下來。
如花的血雨落在勝雪的衣衫上,形如點點紅梅。
白皓天老眼驀然瞪大,驚慌失措間連連大吼。
“來人??!來人??!白仲——”
雪,還在飄飄灑灑。
背了一身雪花回去的戰(zhàn)纓,幾乎只剩了半條命,姚芊芊和米團兒也沒好到哪里去。
就在幾人喘息著要進門的時候,洛城來了。一柄緋色花傘,罩著一張如畫笑靨,黃色雪氅曳在身后,與雪共舞。
若不是此時時間不對,戰(zhàn)纓真想贊上一聲,好一副美人雪景圖??!
“你來做甚?”
姚芊芊第一個不快。
說什么姐姐妹妹?看見姐姐這番模樣,也不知來扶上一扶,問上一問!還弄得這般妖精,這是要給誰看?
戰(zhàn)纓卻讓米團兒將她扶起來,倚著門框站定,擠出一抹笑望著不慌不忙的洛城。
因為她知道洛城不是顏夕,不會賣色相,也不會行無聊之舉,所以此番前來,定是有事且還與她息息相關(guān)。
果然,洛城剛剛走近,就笑著告訴她春兒已經(jīng)沒事了。
“沒事了?怎么會?”
姚芊芊和米團兒互看一眼,吃驚地張大了嘴。
戰(zhàn)纓也疑心不已,雖然沒有去看春兒,可是姚芊芊和米團兒不會騙她,既然她們說春兒危在旦夕,那定然是真的。
看出戰(zhàn)纓的疑惑,洛城笑著上前握住她的手。
“戰(zhàn)妹妹,是姐姐我求的醫(yī)嬤嬤!如今春兒已經(jīng)服下了解毒丸,醒來應(yīng)該是遲早的事。你若還是不信,姐姐可以現(xiàn)在就帶你……”
“我信!我信洛姐姐!但我現(xiàn)在必須馬上見到春兒,只有她無恙了,我才能安心!”
喜極而泣的戰(zhàn)纓,反手拉著洛城就走,誰知才邁步,就向一邊歪倒了。
姚芊芊忙搶過來一把扶著,并將她背了起來。只是在靠近的剎那,與洛城無聲地說了句話。
“可換過地方?”
洛城詫異于姚芊芊的靠近,卻在明白過來后,也以同樣的方式做了回答。
這回,姚芊芊難得地給了洛城一個笑容??磥恚@個洛城也許真像姐姐說的,不是壞人。
之前因為春兒已是半個死人了,按照司里的規(guī)矩,早該扔到廢棄的雜物間等咽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