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飛說完自己也楞了,似是沒料到自己會把這些話說出來,不由自主地咬住嘴。
“你,你那天,也來自在居了?”半晌,我聲音發(fā)顫地再次發(fā)問。
“是,”宇飛無可奈何,道:“那幾天我一直想著中舸對我說的話,忍不住老在自在居附近徘徊,我不知道再碰到你時,我會不會把心里話對你說出來?!?p> “你,你看見我了?”我聲音顫得更厲害了。
“是的,你來兩趟我都看見了,但當時并沒有意識到自在居出了什么事,我看著你來來去去,卻鼓不起勇氣走近你。等你第二次走進自在居,我就離開了?!庇铒w見我已驚得站立不穩(wěn),態(tài)度頓時就緩和了許多,“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城里轉(zhuǎn)了好久,決定還是要和你談?wù)劊腿ヌ铺莆莸饶?,沒想到你那天來得那么早,我去時你已經(jīng)在了。后來的事,就不用我再說了。”
我?guī)缀跏亲匝宰哉Z地說:“原來,你來找我不是因為知道宛宛回來了,原來,你不是受了宛宛結(jié)婚的刺激才又回頭來找我?!?p> 宇飛差點又要發(fā)火,“你到底要我怎么樣你才信我從來沒有愛過宛宛?”
“柳兒,其實一早該跟你明說的。”宛宛在一旁開了口,“宇飛和我,可以算是姐弟關(guān)系?!?p> 我已經(jīng)被這樣一個又一個意外擊倒,機械地接腔問:“怎么會?”
“我的父親和宇飛的母親結(jié)婚,我們倆自小在同一個家庭長大,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我們處得跟親姐弟一樣。大學畢業(yè)后又一起來Q市發(fā)展,本來是我先進酒店的,沒想到你后來又把宇飛也請了過來,而酒店有規(guī)定盡量不聘請有親屬關(guān)系的員工,我倆就商量好不要說穿我們的關(guān)系,免得影響工作?!蓖鹜鹫f著,語氣中帶著溫婉的歉意。
天,我覺得暈眩,我這個負責人事的副經(jīng)理,可真是太不稱職了,連近在咫尺的人,都摸不清他們背后的淵源。
宇飛盯著我的眼睛里已有了淚光,“我不愿意告訴你,是覺得就算不知道這層關(guān)系,你要是愛我,也不會憑空懷疑我。你要是不愛我,我告訴你也沒有用?!?p> 我愛他嗎?我愛他嗎?我為他受傷至深,他卻一直在怪我不曾真心愛他?
我忽然硬起心來,冷冷道:“只怕是因為我不夠漂亮,所以總讓你覺得心中有憾。以致于你見不著我時就愛我,見著了我時就嫌我,不是嗎?”
宇飛被我刺得臉青白,轉(zhuǎn)開頭去。
“別說那些沒用的了,你還是講講你到底為什么要去翻黃福生的家吧?!蔽依^續(xù)冷冷道。
“柳兒,你要公平些,我猜他是不知道黃福生死的時候你去了警局,否則他也不會貿(mào)然行動?!蓖鹜鹛嬗铒w抱不平。
我如墮冰窖,絕望地問宇飛:“是真的嗎?”
宇飛不回答我。
我渾身篩糠一樣地抖起來,用盡力氣才又道:“原來,宇飛以為是我殺了黃福生,才忙不迭去查看有沒有證據(jù)漏在他家,想替我毀尸滅跡?”
這次宛宛和宇飛都不回答我了。
我仰起頭,讓淚水流回心里,悲愴地自語:“原來,你們?nèi)荚趹岩晌?,懷疑是我一早殺了江中舸,現(xiàn)在又害了黃福生,你們一個個竟都在想方設(shè)法地替我遮掩,可笑啊,我竟然還在處心積慮地想要護著你們。呵,這就是你們誰都不愿意告訴我真心話,誰都不愿意與我談這件事的原因吧?”
“柳兒,沒有這么嚴重,真的?!蓖鹜鹂窟^來想扶住我,卻被我一把搡開,她也不在意,又道:“我們都只不過是關(guān)心你,我們想,你一定有些事不愿意讓大家知道,而無論如何,我們大家都會幫著你?!?p> “你們,居然背著我商量過?”我只覺得從來沒有這么灰心過。
“不,”宇飛答我,“誰也沒有商量,我當時自已熱血上涌,想也沒想就去了,現(xiàn)在也不后悔?!?p> 我再也不能忍受面對他們,我搖著頭說:“我要靜一靜,一個人靜一靜。這太可怕了,我簡直象不認識你們?nèi)魏我粋€人。”
一分鐘也沒有耽擱,我就沖出自在居摔門而去,如果再繼續(xù)跟這些當我是殺人兇手的“好朋友”們待在一起,我真的會瘋掉。
我搬回酒店宿舍住,誰來找我都不理不睬。
幾天后,小紋在醫(yī)院忽然吃錯了藥,幸而搶救及時沒有生命危險,人卻陷入了深度昏迷。警局再三調(diào)查,由于小紋住的是單間,護士又堅持說沒有發(fā)錯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趁房中沒人時偷進去換了藥,警局如臨大敵,將醫(yī)院的監(jiān)控錄像反復(fù)檢看,終于發(fā)現(xiàn)出事那天有一個穿白色醫(yī)生袍的人進過小紋的病房,覺得可疑,是因為那襲白袍被放大數(shù)倍后,在右下角顯出兩個小小的紅字來---“石門”!
那是我們酒店內(nèi)部診療室的醫(yī)生服。
犯案嫌疑一下子指回到我們幾個身上,可是醫(yī)院錄像上只是一個模糊的背影閃了一下,還不是全身,男女都判斷不出。羅曼歌便把我們幾個人全都查了一遍,最終只有我一個人說不清自己當時在哪兒。其實我確實是因為躲自在居里的人躲的氣悶,那天稍有空檔,就一個人出去透透氣,因為沒用酒店的車,竟找不出半個證人來。
確證我提不出不在場證明后,我被正式逮捕。
葉晨大鬧警局,說僅僅因為這點懷疑就逮捕我太荒謬了,他要控告警方輕率入罪。然而羅曼歌拿出兩盤錄音帶來給他聽,內(nèi)容正是那兩晚我們幾人在自在居里的談話,云霄自認作了偽證和孟宇飛說我行跡可疑的話均歷歷在耳。果如我所料,警方一早就在自在居安裝了竊聽器,我們想隱瞞一切的苦心早已付之流水。
羅曼歌最后十分正式地警告葉晨,說我被懷疑知情不舉,并為了包庇江中舸一案的兇手而策劃謀殺了黃福生,進而意圖謀殺可能知情的邱紋,如果他想要替我洗清罪嫌,第一就要勸我跟警方合作老實交待,第二就是要自在居里其它幾個人也都要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告訴警方。
我坐在刑拘處的會見室里聽著葉晨告訴我這些情況,只得苦笑,無話可說。
“柳夜,你在江中舸死那天為什么兩次進自在居?”葉晨問我。
我倦極,道:“我跟警察都解釋過了,第一次進去時我只上到二樓,翻了半天才找到我想要換的那套衣服,你知道的,就是那年生日你們一起送我的那一套,卻發(fā)現(xiàn)配在一起的腰帶被我鎖進衣櫥下的抽屜里了,鑰匙放在我酒店宿舍里,我便馬上出來又回酒店拿鑰匙。從自在居到酒店,一來一去可不正要半小時嘛,第二次上去我才發(fā)現(xiàn)中舸死在三樓浴室,當時就報了案。后來做證時,我覺得前面這段兒跟后面的事完全沒有關(guān)系,也就沒說出來,誰承想會被孟宇飛看見。而且,現(xiàn)在再說出來,也很難讓人相信了?!?p> 葉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我知道,目前這個處境,就是他也不會完全相信我。我這可不是撞了邪嗎?本來什么事都沒有,竟弄成現(xiàn)在這個百口莫辯的樣子。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個來看我的,卻是喬加。
羅曼歌似乎十分給喬加面子,按規(guī)矩只有律師見我時才允許單獨會面,可是喬加來時,會見室里的警察也退了出去。
我倆對坐了好一會兒,都沒有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