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擅殺言官
“小姐!可找到你了?!辫眱簺_進(jìn)門抱住我,這丫頭看樣子被嚇壞了。我拍著璞兒的后背安慰著,然后對那幾個晉王的侍衛(wèi)說:“剛才我被人群沖散了,正好在這間房子躲一躲。現(xiàn)在我也沒心情逛了,回去吧?!?p> 幾名侍衛(wèi)也不敢多問,便拿著我和璞兒買的東西跟在我們身后向王府走去。我向其中一名侍衛(wèi)問到:“對了,那群地痞閑人吵著說什么有人被處斬,是真的嗎?”
那名侍衛(wèi)說:“是的,今天會處斬一些偽周朝的奸細(xì),柳美人受驚了吧?”璞兒急匆匆地問到:“什么奸細(xì)?”侍衛(wèi)支支吾吾地不再多說。我拽了拽璞兒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回到晉王府后,府里的下人告訴我晉王出去了,我放松了腳步,回到暖香閣,往床上一趟,沉沉地睡去。
在夢中我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浸香樓,那時的我正在房間里給客人彈琴,而芳弟就在窗外偷偷地看著我。在夢中,芳弟突然沖進(jìn)房間,抓住我的手質(zhì)問我說:“柳嫣紅,你為什么不跟我走!”
我一聲尖叫,醒了過來,璞兒在一旁問到:“小姐,你怎么了?”我搖了搖頭,讓她給我倒了一杯水,“沒事,做了一個噩夢?!?p> “晉王駕到!”隨著一個女官的高呼,我走到窗前看見晉王殿下已經(jīng)上來了。我拉著璞兒跪迎晉王,晉王一把將我攙起,說:“美人今日逛得怎么樣,買了什么東西沒有?”
我還沒有說話,璞兒卻搶著說到:“不好,晉王殿下,今天我們被一群地痞沖散了,害的我家小姐在一間空院子里躲了半天。”我想要阻止她說話也來不及了,只能稍稍為自己打掩護(hù)著說:“沒事的,就是幾個乞丐在街上瞎晃悠,不打緊?!?p> 晉王咂咂嘴,說:“看來以后美人出府,還是要多帶一些護(hù)衛(wèi),最好坐馬車出行?!蔽沂譄o奈,又不能說什么多余的話,只能謝過晉王。
晉王又問到:“璞兒,你說的一群地痞是?”我急忙搶在璞兒前面說:“沒什么,就是幾個流氓,吵嚷著去看熱鬧?!?p> “看熱鬧?”晉王問:“什么熱鬧?”我見晉王問得細(xì)致,也只能說出實情,“我聽到人群中有人說去看行刑。”晉王聽聞此言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那幾個奸細(xì),當(dāng)然是要明正典刑的?!?p> 我不愿再多提這個話題,所以轉(zhuǎn)身倒了一杯茶遞給晉王,也不再說話。可晉王卻繼續(xù)說著這件事,“美人你是不知道,這幾個人,每次在朝堂之上都是嘰嘰喳喳,好不麻煩。我以前就懷疑他們,果不其然,果然是奸細(xì)!”
晉王興致正高,我也不敢全然一句話也不接,只能敷衍著說:“晉王英明,抓住奸細(xì),是大虞朝之福?!?p> 晉王似乎也不在意我說了什么,自顧自地繼續(xù)說:“現(xiàn)在滿朝文武都在給圣人上表,推舉我為義帝,以代行君權(quán)。可那幾個御史言官卻說什么自古以來未有先例,還說人家上表的人是犯上作亂的奸臣!這種言官,肯定就是偽周派來的奸細(xì),是來給我大虞朝搗亂的。”
言官可以風(fēng)聞奏事,且不因言獲罪,這是在北邊的偽周朝都有所共識的事,可晉王卻為了給自己上位掃清障礙,擅殺言官,還按上一個奸細(xì)的罪名,莫不是他晉王陽四龍真的瘋了不成。
我實在不想和晉王再聊這些話題,便對晉王說:“殿下,小女今日上午出府有些疲勞,恐影響殿下雅興,還望殿下見諒?!睍x王沒有生氣,卻有些慌張地站起身,笑著對我說:“好,我還真是有點事情要去處理,那美人好好休息一下,我晚上再過來。”
送走晉王后,我又倒在床上胡思亂想。璞兒趴在床頭對我說:“小姐,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璞兒說錯什么話惹你不高興了?”這丫頭,雖然有些憨傻之氣,卻還真是讓我喜歡。
我閉著眼睛,摸著她的頭說:“沒事璞兒,沒什么大不了。只是以后在晉王面前一定要謹(jǐn)言慎行,這是為你好,你懂嗎?”璞兒嘟著小嘴說:“對不起小姐,我知道了?!?p> 晚間時分,晉王一個人來到我的暖香閣,對我說:“剛才府里幾位夫人聚餐晚宴,我知道你不喜歡,就沒叫你去。”晉王確實想得周全,我確實不愿意參加什么晚宴,但晉王肯定是不希望我這一個曾經(jīng)的“楚王王妃”拋頭露面才這樣做的。
我也只能謝過晉王,便不再多說話。晉王仔細(xì)端詳著我,然后皺著眉頭說:“美人,你今天似乎很不愛說話?!?p> 晉王拉起我的手,接著說:“我知道,你怨我將你關(guān)在這暖香閣。不過美人你放心,只要大事一成,我馬上封你為妃,尊貴在兩位側(cè)妃之上。”
我只能苦笑一聲,謝過晉王。晉王見我興致不高,又說:“如果美人不喜歡王府的環(huán)境,我甚至可以給你開一間樂坊,讓你成為全天下最聞名的樂師!”
我笑著看看晉王,心想或許從前平日里他就這這樣與鴿子說話的,這個模樣是外人所無法看到的。
我站起身,鄭重地對晉王說:“殿下可聽過鄭伯克段于鄢的典故?”晉王搖搖頭,“美人你想說什么?”
鄭伯寤生與公子段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其母偏愛公子段,欲取鄭伯而代之。
鄭伯多次隱忍,以至于公子段越發(fā)張狂,最后竟于鄢地起兵作亂。鄭伯順勢剿滅叛軍,其母也被幽禁。
晉王聽我說完后,哈哈大笑,不以為然地說:“你是把本王比作那個愚蠢的公子段了?”
“我只是說,水滿則溢,月盈則虧?!?p> “美人,我和你說的什么公子段可不一樣,現(xiàn)在滿朝文武皆認(rèn)為我應(yīng)該承接大虞法統(tǒng),而圣人則該作為祭祀之主深居廟堂?!?p> 我嘆著氣說:“殿下,我們相識不久,但我知道您是一位賢王。所以我不希望您重蹈古人的覆轍。至于您所說的滿朝文武,或許大多數(shù)人只是趨炎附勢吧?”
晉王有些不高興地說:“你說什么?誰敢不同意我進(jìn)帝位!”
“那幾個被斬的言官就敢不同意,所以他們就被晉王千歲砍了腦袋。”我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說到:“殿下,恕我直言,因言殺人,乃不祥之事。這樣做只會讓人敢怒而不敢言,對殿下極為不利呀?!?p> 晉王依然不以為意,他說:“我又不是要犯上作亂,取圣人以代之,我只是希望圣人不要過多干預(yù)朝政,這樣我才能一展抱負(fù)。”
我關(guān)閉門窗,對晉王深施一禮,“晉王,小女深知晉王胸懷韜略,我有三策欲獻(xiàn)與殿下?!?p> 晉王微微一笑,“美人,洗耳恭聽?!?p> 我這輩子,直到芳弟去世,都沒有對他提起我這天晚上與晉王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