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重病纏身
開都三年十月初，時旭日高照，萬里無云。楚王魏至正率親兵三萬余圍困圣宮，秦王妃呂人燕攜女兵二千余人破毀圣宮吊橋，以油脂填護宮河，與楚王對峙。
時宮內(nèi)多有圣人親信，開都大夫侯春芳、宋王副將景謙、燕王仇日昌、廷尉陳成榮等具在宮內(nèi)，楚王欲圍而具殲，旦夕之間，圣宮危如累卵！
楚王見我神情慌張，便帶我到圣宮外的臨時駐地休息。這里原本是附近的民宅，三萬楚王兵來了之后，將老百姓全都趕了出去。
我被安排在一間還不錯的小院里，通過這里的陳設(shè)可以看得出來這家主人是一個讀書人，墻上所掛的墨寶有一種飄飄仙氣，使人見之忘俗。
楚王走后，我抱著璞兒和棗糕低聲哭了起來。璞兒見我哭了，也忍不住痛哭流涕，棗糕也喵喵直叫。我忍住淚水，給璞兒擦了擦眼淚，對她說：“璞兒，你別哭，要忍住，我們要忍耐。”與其說我是在勸璞兒，倒不如說我是在勸自己。
我徘徊在院內(nèi)，心中思緒萬千，如今楚王已經(jīng)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了，再跟他玩什么反間計已經(jīng)不管用了?，F(xiàn)在但凡他楚王認為有二心的人，已經(jīng)全都被他關(guān)在圣宮之中了。而圣宮之中那點衛(wèi)兵和秦王妃的女兵，還不夠給這些楚王兵馬下菜呢。
但愿芳弟可以脫身出來，帶著我逃走，或許以芳弟的本事，可以做到也說不定。我望著院墻，又想到宋王，他這一去已經(jīng)又不少日子了，按理說應(yīng)該帶著兵馬回來了，難不成濱海道前線果然發(fā)生戰(zhàn)事了？
我感到身體發(fā)冷，緊緊地抱著胳膊，不覺已瑟瑟發(fā)抖。隨著我的一聲噴嚏，璞兒拿著一件袍子走了出來，“小姐，快回屋吧，千萬別受了風(fēng)寒?！蔽腋械接行┟院?，在璞兒的攙扶下回屋躺在床上，帶著雜亂的心緒睡著了。
在夢里我看到楚王帶著大軍沖進圣宮，在火銃和大炮的猛烈轟擊下，芳弟和景謙的所謂法術(shù)也無法招架，燕王和陳成榮在楚王面前磕頭如搗蒜，而楚王騎在高頭大馬上得意地狂笑。
我看到圣人及其嬪妃被人押解到楚王面前，楚王一聲令下將女人們?nèi)刻帞?，又逼迫圣人交出國璽然后退位，而秦王妃殊死抵抗，卻無力回天，被亂兵所殺。
我看到芳弟的黑甲被擊落在地，他的身上全是傷口，在不停地流血，他猛地抬起眼看向我，大聲喊著：“嫣紅！嫣紅！”楚王獰笑著看向我，怒吼著問：“你們認識？！”我喘著粗氣，慌不擇路地想要逃跑，卻一不小心從階梯上跌落~
“不要！啊~”
“小姐你怎么了？”璞兒拉著我的手說：“什么不要，小姐你喊什么？做噩夢了嗎？”我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場夢。我掙扎著坐起身，卻感到全身一陣酸痛，就好像無數(shù)小針在肉里翻滾。
璞兒摸了摸我的額頭，啊的一聲喊了出來，“小姐，你的頭好燙。”我剛要開口說話，卻發(fā)現(xiàn)喉嚨就像被炭火燒過一樣疼痛，發(fā)出的聲音就像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
璞兒哭著對我說：“小姐你這是怎么了？”我閉上眼睛，感受著滿身的病痛，心情卻放松了許多，如果就這樣沉沉逝去自己的性命，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棗糕跳到我的身上，盤著身子趴著，我用手撫摸著它的身體，躺回床上，一句話也不愿多說了。
但是璞兒還在嗚咽著，她坐在床邊拉著我的左手，喃喃自語，“小姐如果有了三長兩短，可叫我怎么辦啊。我四歲被家里人賣到浸香樓，那時候跟著您，您要是出事了，我和棗糕都不活了！”
棗糕喵了一聲，我雖然閉著眼，但也能聽到璞兒的話語，心中倒是有些許的安慰。我輕輕地用吐氣的方式說著話，盡量避免嗓子的震動，因為那樣會帶來劇烈的疼痛，我對璞兒說：“璞兒，干嘛帶上棗糕一起不活呢。放心吧，我和你還有棗糕都不會有事的?！?p> 璞兒停下嗚咽，緊緊抱著我的身體，不一會兒卻猛地起身朝外跑去，她一邊走一邊說：“我去找楚王，事到如今他不能不管！”我本不想讓她出去，但躺在床上的我也沒有力氣叫住她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到璞兒的那天。那是我才十歲，嫣紅這個名字還不屬于我，因為我還不是頭牌，而當(dāng)時的璞兒才剛滿四歲。
浸香樓的老媽媽帶著她來到我的房間，老媽媽對我說：“柳兒啊，這小妮子先跟著你吧，你聽話，好好教教她規(guī)矩啊，別老是哭哭啼啼的?！?p> 老媽媽走后，我從地上扶起這個小女孩兒，“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家里人都叫我小妮兒。”我被她逗得呵呵笑，說：“小妮兒算什么名字啊，你就沒有大名嘛？”
小姑娘搖搖頭沒有說話，我從桌子上拿起一塊酥餅遞給她，對她說：“你肯定餓了吧，你吃你吃，到了這里就不愁吃喝了?！彼テ鹚诛灷峭袒⒀势饋恚易揭慌酝媾粔K玉石，這是一位客人掉落在走廊的。
小姑娘吃完了酥餅，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手上的白玉，我在她眼前晃了晃，說：“喜歡嗎，這叫玉，只不過還沒精細雕琢，應(yīng)該叫璞玉吧?！蔽铱戳丝词种械挠?，又看了看眼前長相標志的小女孩兒，笑呵呵地說：“你這么小，就像這塊沒雕琢的玉石，不如你就叫璞兒吧？”
小姑娘擦了擦嘴，開心地笑了起來，她點點頭，說到：“好，我叫璞兒?！蔽覍⑹种械挠袷f給璞兒，對她說：“這個送給你，就當(dāng)是姐姐送你的禮物，以后我們姐妹相依為命好不好?！?p> “好，謝謝姐姐！”
“璞兒，璞兒~”我在睡夢之中，回憶著與璞兒的點點滴滴，真不知在我死后她會面臨怎樣的命運，難道我所在乎的，無論是丈夫還是姐妹，最終都不能得以保全嗎。
“小姐，小姐！”我昏昏沉沉中聽到璞兒在叫我，我費力睜開眼睛，看到璞兒流著淚對我說：“小姐，楚王來了，我們帶來了最好的郎中給小姐瞧??！”
我偏頭望去，果然看到楚王在前呼后擁之下來到了院內(nèi)，我實在無法起身，只能在床上對楚王說：“妾身重病在身，不能恭迎陛下，還望陛下恕罪?！?p> 楚王皺著眉頭說：“愛妃說的哪里話，你病成這個樣子，孤心疼還來不及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稱孤了，看來離稱朕也不遠了，我心中感到悲哀又好笑，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楚王吩咐幾位郎中為我診脈開藥，這幾個老郎中忙的不亦樂乎。
楚王坐在一旁看著我，眼中盡是溫柔，他對我說：“愛妃你放心養(yǎng)病，現(xiàn)在的局勢是一片大好，宋王回到濱海道前線馬上就被偽周軍隊纏住了，近期根本無法脫身。現(xiàn)在城中能翻起浪的人也就是仇陳景侯等人，現(xiàn)在他們?nèi)急焕г谑m之內(nèi)，就是餓也餓死他們了。至于什么羅查組，弄點情報還算有點本事，真打起來，算個屁，哈哈哈！”
郎中忙完之后，對楚王說：“陛下，王妃這是偶感風(fēng)寒，但又受到經(jīng)嚇，因此癥狀很重，需小心靜養(yǎng)，按時吃藥，這是我等開的藥方，每日一次，可保無恙?！?p> 楚王點點頭，對我說：“愛妃，我馬上親自給你抓藥?！?p> 我慘然一笑，心想這藥，或許也沒必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