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西域亂戰(zhàn)
公元16年,新莽天鳳三年,王莽派五威將王駿、李崇與郭欽等西征西域,西域之戰(zhàn)就此展開。
《漢書·西域傳》在記載這次戰(zhàn)爭時僅簡單論述了戰(zhàn)爭的經(jīng)過和結果,對于細節(jié)描述不多,專門描寫漢匈關系的《漢書·匈奴傳》甚至對此事只字不提,給后世留下了諸多疑問。
比如焉耆為何敢殺西域都護但欽而反叛,且能伏殺大使五威將王駿?
新莽大軍揮師西進為何會幾乎全軍覆沒?
我們就來回顧一下這段驚心動魄的歷史。
“五威將”是新朝成立初王莽新任的官職,取其東西南北中地理五方位之意,現(xiàn)當于現(xiàn)在的外交武官。在新朝成立后,負責傳達中央的政策法規(guī)。在對西域各國降王封候,匈奴換印等事交中,新朝派出的朝庭代表就是“五威將”。
王駿就是新朝資深的一名外交武官,最早的“五威將”之一,長期負責匈奴的外事活動。
新朝早期奉行大漢族沙文主義,將西域各國由同西漢對等的國與藩屬國關系,降為國與諸侯國關糸。將西域各國王降為侯,納入中央的行政范略。
這一步跨得有點大,有點猛。在國家實力還不足以控制西域全域的前提下,就冒然地觸碰了西域各國王的利益,引發(fā)了西域各國的強烈抵觸。
新朝只是通過“五威將”向西域各國傳達了“降王封侯”中央政策,而軍事上卻仍沿用西漢的“西域都護”制,由“西域都護”坐鎮(zhèn)輪臺,依托中原在西域的各處屯兵,對西域各國進行管理和制約。
輪臺位于塔里木盆地的北緣,天山南麓的中段,將西域都護府沒置在這里,同天子守國門差不多一個意思,就是為了控制西域北道諸國。
以西漢,新朝在西域的這點兵力,只能依賴于西域各國的歸化程度,以及他們互相的鉗制。以當時西域不少于36個國家來看,只要他們不統(tǒng)一在一起,只要他們不借助于強大的外力,任何一個西域國家都不可能是西域都護府的對手。
可惜,王莽上臺對西域政策的改變,讓西域大部分國王感受到了危險,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
少數(shù)西域國家聯(lián)合在一起也不足懼,這時候他們有賊心沒賊膽,口頭抗議,心頭怨恨,誰管你。
可惜,西域北道背后就是強大的匈奴,這部分被北匈奴打殘,在西漢呵護下茍延殘喘的南匈奴,舔凈了血跡,養(yǎng)好了傷口,兩眼冒著綠光,時刻準備給自己的救命恩人致命一擊。
公元13年西域北道焉耆公開反叛,歸附匈奴,同姑墨、尉犁、危須等組成聯(lián)軍,配合匈奴槍頭調(diào)轉,向西域都護府所在地輪臺殺來,但欽調(diào)兵遣將阻敵未果,城破被殺于輪臺。
軍歌應唱大刀環(huán),誓滅胡奴出玉關。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
但欽,西漢第十八任西域都護。公元1年平帝時任命,公元9年新朝成立續(xù)任,公元13年戰(zhàn)死,一生戉守邊關長達12年,最后客死輪臺。
從荊楚大地到相隔幾千里外的西域邊陲,但欽從一位世家子弟到成為代表中原王朝統(tǒng)治西域一方的最高管理者。適逢亂世,在紛亂的朝局中,堅守自己的責任,周旋于西域各國,抵御強敵匈奴的進攻,最后鞠躬盡瘁,死而后己。
他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將西域諸國控制在了穩(wěn)定的狀態(tài),阻擋了匈奴的滲透,最后甚至戰(zhàn)死沙場。
在戰(zhàn)略上,戰(zhàn)術上,他有沒有出現(xiàn)太大的問題,中原在西域主要采取的是屯兵制,兵力數(shù)量不太大,當西域30多個國家成散沙一盤,這點兵力勉強能維持治安。當西域國家團結成一個拳頭,再加上匈奴強悍的戰(zhàn)斗力,失敗也只是早晚的問題。
雖然西域都護的設置,本就是為了防止西域的叛亂,但焉耆聯(lián)軍的突襲,也打了西域守軍一個措手不及,輪臺沒有得到足夠的增援,守城將士雖英勇奮戰(zhàn),但敵多我寡,終被聯(lián)軍破城而入,新朝西域都護但欽和眾將士一同殉國。
西域北道,幾乎全部脫離了新朝管轄,紛紛恢復舊的體制,成立了很多獨立的國家。
消息傳至常安,舉國震驚。
西域都護但欽被殺,成為王莽征伐西域戰(zhàn)爭的導火索。西域之亂打亂了征討匈奴的計劃,王莽意識到要想解決匈奴這個大患,前提必須得解決西域,只有西域的穩(wěn)定,只有西域徹底的歸順中原政權,才能騰出手徹底的消滅匈奴。至少也得讓西域兩不相幫。
公元13年,王莽任命李崇頂替殉國的但欽,接替西域都護,同時向西域增兵,保證中央行駛管轄權。
李崇任西域都護時,與李欽時管轄范圍己縮小了差不多一半。實際管轄僅限于西域南道部分,北道部分此時沒有明面兒上投降匈奴,是一大堆獨立的小國家,但實質(zhì)已經(jīng)是匈奴的勢力范圍。
李崇就這樣小心翼翼的維持了現(xiàn)狀三年。
公元16年,王莽派五威將王駿、李崇與郭欽等西征西域,希望能徹底解決西域問題,力爭打到他服,回到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來。
公元16年五威將王駿至西域,大軍先到西域南道莎車國休整,并集合南道各國兵力,準備和西域北道決一死戰(zhàn)。
北道焉耆率領姑墨、尉犁、危須等組成聯(lián)軍嚴陣以待,并向匈奴借了大量的兵馬,以逸待勞,等待新朝大軍的到來。
王駿率列西征大軍浩浩蕩蕩開向了焉耆國,沿徒?jīng)]受到什么大的抵抗,一路殺到了北道聯(lián)軍陣前。
一方以逸待勞,嚴陣以待;一方氣勢如虹,殺氣騰騰。大戰(zhàn)一觸及發(fā)。王駿將莎車、龜茲兵七千余人打前鋒襲焉耆,自己率新朝兵坐鎮(zhèn)中央,擇機出擊。
莎車,龜茲兵一沖鋒,西域南北兩道聯(lián)軍就混戰(zhàn)廂殺在了一起,一時間,血肉橫飛,殺聲四起。馬蹄聲,殘叫聲,軍鼓聲混雜在一起,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黝暗的紅色。
戰(zhàn)斗異常的慘烈,雙方傷亡都很大。北道聯(lián)軍雖損失慘重,可王駿也一時半會吃不下這塊硬骨頭。
王駿見北部聯(lián)軍勢己弱,正準備令新朝兵全軍出動,一舉拿下北部聯(lián)軍時,令旗都舉在了手上,焉耆此時終于抗不住,投降了。
王駿松了一口氣,這些西域小國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經(jīng)打,大軍一走就反叛,大軍一來拉開陣勢一打就投降。老樣子,還是老樣子。這樣也好,減少了將士的傷亡,也不辱朝延使命,順帶還輕松立一戰(zhàn)功。
老規(guī)矩,進營受降,將主犯扣押等候朝延發(fā)落,對相關人員進行處罰,享受勝利者的快感。
王駿帶著少量親兵前去受降,剛入敵營,焉耆伏兵遮殺王駿等。
大意失荊洲??!
這次和之前不同,焉耆并沒被王駿打服,只是見新軍人多氣盛,避其鋒芒,選擇詐降,就是要誘新朝主帥王駿前去營中接收,好一舉截殺。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西域人說漢話。這下好,詐降都給你學會了。
主帥被殺,西征軍怒火沖天,一路殺將過去,焉耆避其鋒芒,帶著主力遠循,只留下些老弱病殘,西征軍不解氣,戊己校尉郭欽盡殺焉耆老弱。
雙方仇越結越大,不共戴天。
史書講到這里就沒有下文,整個征西部隊如何覆滅,接下來的戰(zhàn)斗都沒有記載。
我猜想,征西部隊與焉耆雙方的血海深仇,本就不可能善罷干休,起初征西部隊為報王駿之仇一路追殺,孤軍深入后,遭到了匈奴與北道聯(lián)軍的俘擊,隨后被一路反殺,潰不成軍。在沒有接應部隊的支援下,想想一支沒有主帥的潰軍如何才能逃出塔里木盆地,而這群追兵中很多人才剛被這群潰軍殺死了父母,妻子和兒女。
血海深仇讓焉耆追兵殺紅了眼,仇恨讓他們忘記了生死,也將王莽的征西部隊留在了荒漠里,一個也沒從塔里木盆地走出來。
王駿被殺,新朝征西部隊幾乎全軍覆沒。此戰(zhàn)后,西域北道諸國與新朝斷絕往來,淪入匈奴勢力范圍。只有位于西域南道的莎車率領南道諸國抗衡匈奴。新朝西域的管轄范圍,收縮至西域南道部分,新朝一朝再也沒有收復整個西城。
公元23年左右,西域再次大亂,西域都護李崇戰(zhàn)死于龜茲,新朝從此喪失了整個西域的控制,遂罷都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