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阿桐這幾日的去向若云間一點也不好奇,他總有一種什么都漠不關心的狀態(tài),或者說對一切早已洞察。
“主上,我傷了無咎,九天的人怕是會找上猗天蘇門,阿桐給你惹麻煩了?!?p> 她的身份是猗天蘇門的妖,一旦九天知曉無咎受傷的消息,必然會找妖界了麻煩,這便又是一樁難事。
“沒想到丑八怪膽子倒是挺大的?!蹦歉街趬ι系奶俾止荆姷饺粼崎g它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蜷縮在墻壁上。
現(xiàn)如今還是黑夜,若是等到天亮,怕是曲徑通幽和天宮的人就要開始找她了。
若云間不急,將手中拿起帕子將刀再次擦了擦,重新送在阿桐的手中,“這把刀仍就送給你,你也知道,我原身被禁錮在青云殿,那些年無聊至極,遂拿出半生法力造就了這刀。你拿它傷了九天的司神,死八百回都不足惜?!?p> 他說著,阿桐便是一身冷汗,她極為惜命,但也知道自己犯下天大的過錯,怕是真的小命保不了了。
“不過,我卻是歡喜的,這足以證明我們阿桐膽子足夠大。”
阿桐被說得有些窘迫,事急從權,當時乃是下意識之舉,現(xiàn)在想想就算失了身子倒也沒什么,畢竟節(jié)操哪里有命重要。
后來她又立馬推翻這個想法,沒了節(jié)操,活著自己心里難受,與死無異。所以傷了無咎自??磥硎亲钫_的做法了。
“她那豈止是足夠大,那是比天還大?!碧俾止玖艘宦暋?p> 見她擔憂緊張,若云間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你不會有事,九天不會知道無咎受傷的消息,而無咎他本人更不會要害你?!?p> “主上怎么知道?”阿桐疑惑,好像她說的一切他都一點也不驚訝,并且像是知道些什么一樣。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你只要回去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p> “回去?回哪里?”
“自然是你方才從哪里跑出來的就回到哪里去?!?p> “曲徑通幽!”這下她可是徹底亂了,呆臉徹底慌了起來,回去等于送死,主上這是安的什么心。
若云間倒是悠閑,走到前面瞧著那藤曼妖精,伸手去碰了碰,隨即那藤曼便大叫一聲被他扯了下來。
“你你你,要干什么!”藤曼急了,命運的繩索被捏在若云間的手中使它一動也不能動。
他仔細的打量著手中的這根藤,笑了笑:“是個好東西?!?p> “主上,你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我再回去?”阿桐走到他面前,臉色嚴肅。
若云間拍了拍她的腦袋,示意她不要著急,牽著她的手走出來山洞。
“瞧,月亮出來了?!彼钢菑澰铝?,看著月亮的神情極為純凈,不像妖,更不像妖君。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為什么會走出猗天蘇門?”
阿桐看著他,點頭道:“記得,主上說要我找一個人,從他身上尋一樣東西,難道?”她越說越模模糊糊的知道些什么,微微詫異。
“那人是無咎?”她喊了出來。
“不錯,小腦袋還算聰明?!比粼崎g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臉,真是著實有點嫌棄她這個樣貌。
聰明個鬼啊,阿桐都想罵出來了。這主上實在是不靠譜,在人間的時候不早說,讓她懵頭懵腦的在那神仙窩中混了這么久?,F(xiàn)在和她說她所要找的人就是無咎,她都將他傷了兩次還怎么回去?
她蹬了他一眼,帶恨的那種。
“阿桐不必這般看我,你也知道我的靈魂只能在外面停留一柱香的時間,上次,是個意外。”他無辜的攤了攤手,嘴角帶著笑。
“上次哪里這么快一柱香便結(jié)束了,分明是主上故意設計讓我闖入梧桐祖殿遇到無咎,后來的那食肆里的道士怕也是主上手筆?!?p> “呦,不錯嘛,要是以后猗天蘇門里誰再說我們阿桐傻,我第一個不服。”若云間大笑著,手撐在阿桐的肩膀上要多慵懶有多慵懶。
若將事情提前告知了她,以無咎的性子必定能夠看出她的端倪,只有當她什么目的也沒有的和無咎相處了一段時日之后,他才不會有防備,更想不到她的接近是有其他的算盤。
阿桐氣鼓著臉,身子偏到一旁,若云間手臂沒了支撐險些栽到草叢里。
“別氣別氣,我如此做也是為了計劃。難道你就不想治好折磨了自己一千年的舊疾?”
想,自然想。
見她未說話,若云間理了理衣襟,月光下阿桐的影子拉的老長,路邊的雜草都曾有自己的影子,而他的身后什么也沒有,靈魂哪里有影子。
“這件事情干系重大,況且面對的人也不是尋常人,所以我們得謹慎一些。只要從無咎身上取回一樣東西,對我們兩個都只要好處?!?p>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竟然能夠解了你的禁制還能治好我的舊疾?”
什么東西有如此大的功效。
“是本該屬于妖界的東西,一跟針,一根能夠掀起六界風云的針。那根針的力量完全能夠治好你的病,并且是唯一能夠解開在青云殿禁制我鎖鏈的鑰匙。”他忽地嚴肅起來,算算時間一柱香也快到了。
“阿桐,我在青云殿呆得太久了,青云殿透不進陽光,你知道嗎,我身上的霉味只會越來越重?!?p> 他說得極為認真,話語中帶著苦意。但是阿桐沒有在他的身上聞見霉味,只有輕輕的青草味,像是草原的味道。
或許是心里發(fā)霉,她想。
見若云間突然正經(jīng),阿桐早就沒了脾氣,問道:“所以主上早就知道這世間有一個女子長得與我一模一樣,當初才說這件事情非我不可的?”
“看來這幾天在無咎身邊獲取的信息挺多的。的確有一個人與你長得一樣,那人還與無咎關系匪淺,總之就因為你這副樣子,無咎他也不會為難你。何況美人刀還不至于將他傷得極重?!?p> “你要讓我裝作是春神朝夕?”她詫異,他既知道有一個女子與她長得一樣,那么必然也知道那個人是九天上的春神,朝夕。不過,扮成另一個人并不是她的強項。
若云間搖了搖頭,正色的看著她:“我可不曾這樣說過,你是阿桐,永遠都是你自己,你不需要扮成任何人?!?p> “那九傅呢?我與九傅根本沒有干系。無咎卻因為他的話將我徹徹底底的當成朝夕,難道九傅的事情不是主上安排的?”
似乎是嫌這周圍太靜了,若云間撿起一個石頭朝著草叢里扔去,本來靜悄悄的草叢立即響起蟬鳴之聲。將四周的小蟲子都吵醒,他才滿意的笑了笑。
忽而,他轉(zhuǎn)頭看著她,正色道:“我只是讓九傅撒了個謊,這又與你有什么干系,你仍舊是梧桐樹妖,仍舊是阿桐,什么都沒變。再回去時你也不必將自己看成任何人,你是你,該怎么做還是自己的派頭便可?!?p> 委實老奸巨猾。阿桐瞪著他,心里罵了一句。
這樣一來,她不用刻意蹩腳的去扮演誰,卻讓無咎完全相信自己就是朝夕,這便于她以后去無咎身邊偷東西輕快了許多。
“既然主上所有事情已經(jīng)盤算好了,可是我卻確確實實傷了無咎,再要回曲徑通幽要以什么理由?仔細想象什么理由都不太行。”
這點她沒了法子,既然主上說的東西要取,但現(xiàn)在她逃了出來怎么回去卻是一件難事。
“這個你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你只說信不信我?”
若云間一臉正經(jīng),本就白皙的臉在月光的映照下更顯煞白。
“信?!卑⑼]多想,一個信字毫不猶豫。
她信這個在她奄奄一息時給她一線生機的人,信眼前這個白白收留她在猗天蘇門住了一千年的人,也信他口中說的能夠治好一直折磨她的舊疾。
“呆木頭?!币娝f的認真,若云間輕輕拍了拍她的額頭。
“對了,你說的那根針我該如何尋,既是重要之物,無咎想必藏得極好,若是找不到怎么辦?”
這么重的任務,一下子讓她頓覺身上的責任極大。
若云間扯了扯手中的藤曼,示意她不要著急:“你先回去,等你在那個地方熟悉了之后,我自會去幫你。”
隨即他眼色一沉,一股陰冷之氣從眼底冒了出來,手中握著的藤猛地朝著她打去,阿桐一個沒注意被抽到草叢里。
“這這這,這是怎么回事?!蹦翘俾篌@,只見若云間乘著阿桐爬起來之際又是一道長藤打了過去。
藤條極硬,已經(jīng)被美人刀試過實力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阿桐小小的身子骨被措不及防的抽了兩下,顫顫巍巍的已經(jīng)爬不起來。
“你不是說信我嗎?現(xiàn)在還信嗎?”若云間大喊了一聲,手中的藤條像根長鞭。
阿桐猛的咳了一聲,綠色的血跡灑在草地上看不出來。她雙眼瞪著,咬著牙強忍著身上的傷痛,看著若云間。
“信?!彼е?,幾乎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字。
若云間微微詫異,竟沒想到她對自己這般忠誠。
隨即,他手一揮,藤曼揚了出去,又是一鞭,再是一鞭。藤曼堅硬再加之揮鞭者乃是妖君若云間,其效果已經(jīng)使阿桐皮開肉綻。
月明星稀,阿桐被抽得滾來滾去,但她卻未曾吭過一聲,沒有一聲叫喚。
也不知打了多少鞭,若云間也累了,阿桐帶著血污的臉埋在青草之上,呼吸微弱,身體早已經(jīng)麻木沒有痛感。
她意識混沌,只見若云間走了過來在她面前蹲下。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堅毅,竟生生了抗了下來一聲不問。
“只有這樣你才能夠重新回到曲徑通幽,重新回到無咎的身邊。你直接同他說是我傷了你,因為我要為你傷了他而懲罰你。”
若云間說著,但見著她破碎的衣衫心中不由得有種異樣之感。他別過視線,施了些法將手中的藤曼化作手環(huán)大小,套在她的手上。
“這是件好武器,從今以后依舊留著?!?p> “不要將我?guī)е@個丑八怪手上!”藤曼哀嚎大叫,被若云間頓時封住嘴。
他看了看馬車,只見那四匹馬開始騷動起來,脖子上的鈴鐺也響得清脆。
一柱香的時間就要到了,他得回青云殿了。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是在安慰:“你要自己回曲徑通幽,放心,你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