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情根深種
南宮復辟后，朱祁鎮(zhèn)第二次當了皇帝，朱見深第二次當了太子。
這次他是皇帝的兒子，名正言順。他很想證明自己的能力，第一件事就是向祖母孫太后要人。萬貞兒本是危難之際孫太后派去保護他的人，如今大局穩(wěn)定，孫太后讓萬貞兒回到了她身邊。可朱見深一刻也不能離開萬貞兒。他跑到孫太后宮里懇請祖母將貞兒賜給他。
孫太后察覺孫子對萬貞兒的感情已超越了一般主仆。
正在孫太后殿里請安的錢素魚卻替太子分辯道：“主仆情深證明太子仁厚，是大明之幸?！?p> 孫太后聽著也有道理，就應允了太子，把萬貞兒正式賜給了他。
貞兒回東宮那日，太子朱見深親自站在宮門口迎接她，還為她準備了十件新衣，兩大箱金銀珠寶首飾。
太子漸漸長大了，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太后、皇帝、文武大臣盯著，時時刻刻都得注意著。他不能再與貞兒抱著一同睡了。但是太子又離不開貞兒，他便在自己臥室外單獨為貞兒造了了一間起居室，又在兩人的屋子之間開了一道門，方便貞兒隨時能照顧到太子。
這夜，太子夢里見到了貞兒，貞兒不同于以往那樣穿著得體、不施粉黛，而是打扮得嫵媚動人，頭靠在少年太子的腿上，輕聲細語地與他說著悄悄話，他見得心砰砰直跳，嘴里喊著：“貞兒…”
貞兒一直照顧著太子，睡得從來都不沉，聽見太子的叫喚，以為出了什么急事，只穿著中衣跑了過去，她跟往常一樣抱起太子安慰他，連聲道：“別怕…”，太子半夢半醒之間緊緊抱著貞兒，不讓她走，兩人又相擁而眠。
次日太子醒來，貞兒已經起身去給他準備早膳了。他感到自己的褲子好像濕漉漉的，心想自己作為一國的太子居然十幾歲了還在尿床，被人知道還不笑話他無能，他又羞又愧，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貞兒走進屋，見太子已經醒來，便走過去替太子更衣。當她摸到了太子的濕褲子時，太子緊張地扯著自己的褲子，羞愧地漲紅了臉。貞兒偷笑著輕聲道：“太子長大了，奴婢要去跟太后報喜，太子可以娶太子妃了?！?p> “貞兒，你這是在反諷我。你可萬萬不能把我尿床的事泄露出去，群臣都會笑話我不配做皇嗣?！毙⌒∩倌瓿蹰L成，面子大過天。
“太子殿下，您這是長大了，娶了太子妃您就可以生兒子了?！必憙簻惖剿呡p輕說著，宣誓著他的成長，她身上那種淡淡的香味，輕柔的聲音，是催熟劑，仿佛一瞬間就能讓他長大，成為男人。
他抬起頭看向貞兒，不屑地道：“我不想娶太子妃，貞兒，我想要你?！毖矍叭司褪巧倌甑男纳先耍苍S是皇家的耳濡目染，也許是真情流露。那一瞬間，大他十幾歲的貞兒也被少年身上王者氣質迷住了。
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噗嗤一笑：“太子殿下開什么玩笑，奴婢出生卑微，又虛長您這么多?！彼紫律恚o太子換好褲子，“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一定是個家世清白、溫柔賢淑、氣質出眾的好姑娘?！闭f完，便拿著太子的褲子出了門。
少年太子的人生的第一次告白就這樣失敗了。
此后的幾日，太子沒有叫貞兒來服侍他的生活起居，而是叫來了他同齡的小宮女——十三歲的珠珠。太子聽身邊的老宮女說，珠珠是東宮里最秀氣的小姑娘，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不過太子是不懂美不美的，反正她們說美，那就找她來服侍吧。
珠珠雖美麗，卻是個木頭木腦的姑娘。貼身服侍太子那幾日，不是替太子拿錯衣服，就是給太子梳頭時弄疼太子。
貞兒就住在太子的寢宮外，珠珠的笨拙，貞兒聽得一清二楚，不過她不敢去插手。這幾日，太子不叫她去伺候，她也回避著太子，她怕自己會錯了意，惹得東宮眾人笑話。
年輕氣盛的太子見貞兒這般，更是要與她賭氣，繼續(xù)讓愚美人珠珠服侍他。
不過幼稚的少年，確實用幼稚的反抗方式贏了。
這日晌午，烈日當空，卻突然下起了暴雨。太子讀完書回東宮的路上淋了兩步雨，回到東宮便讓珠珠給他去打熱水送到寢宮，他要洗漱。
珠珠打了盆滾燙的開水送了進去，也沒有兌冷水，就讓太子直接把手放入盆中，燙得太子慘叫連連。
寢宮外的貞兒聽得太子的叫聲，飛奔到太子寢宮里。
太子的手已經被燙得紅腫，正怒氣沖沖地責罵那個愚美人，珠珠跪下地上不停地磕頭。
貞兒緊張地看著他的傷口，忙從柜里翻出藥膏，給太子敷上。
太子望著貞兒著急的樣子，怒火一下子全消了，得意地咧開嘴笑了。
貞兒給太子上藥時瞥見了太子眼神，臉和耳朵都緊張地發(fā)燙，手微微顫抖，小心翼翼地深呼吸才給太子抹好了藥膏。
貞兒將藥膏收好，馬上跪下替珠珠求情：“殿下，珠珠還小，難免有些笨手笨腳的。您饒了她這次吧?！?p> 珠珠這次犯的錯要是真追究起來，她怕是難逃一劫。可太子怎么可能不賣心上人的面子。
“既然貞兒替你求情，我今天就放了你?！?p> 珠珠向太子磕頭謝恩。
“你還是謝謝貞兒吧，你的命是她救的，我只聽貞兒的?！?p> 珠珠跪謝貞兒，貞兒扶起了跪著的珠珠，帶著她出了門。
出了門的萬貞兒，嘴角微微上揚，不知名的喜悅涌上心頭，說是愛情吧，那是有一些的，但真正的喜悅是她知道自己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她找到了一條出路。四歲為奴，在卑微和小心翼翼中長大，在波譎云詭的爭斗中掙扎，她很想有個依靠。
既然少年有情有“意”，半老徐娘又何須在意什么禮教規(guī)矩。
她回到自己屋里，穿上團花主腰和花邊馬面裙，外套一件素色長薄紗衫，抹上脂粉，梳好發(fā)髻，插上鏤空花樹。
夕陽落下，彎月沖出云霧，貞兒漫在淡淡的清香里，款步姍姍走進了太子的寢宮。